“听他们说了吗,那日道法真人从禁闭室出来时,白袍衣角似乎溅着血!从未见过真人动怒成那样!”
禁闭室石门前,几个驻守弟子趁着午后得了点闲,便围在一起讨论这几天宗门大比发生的那件大事。
“可不是吗!大家都知道道法真人把宫师姐养大,那情分自然不比普通的师徒,最是将她放在心尖上,谁知道谢瑜竟敢公然在大比上毒害自己的亲师姐!”
一个弟子神色语气中尽显鄙夷:“谢瑜不过就是个替代品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此话一出,几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谢瑜是宫冬菱的替身,这几乎是宗门上下公认的秘密。
当年,道法真人的二弟子宫冬菱在极北之地历练时下落不明,半年后,真人领着容貌和宫冬菱七分相似的谢瑜上了不周山,将她认作自己的三弟子。
而就在一个月前,宫冬菱竟是回来了,带着极北之地的神器冰髓和一身伤病。
在看到谢瑜的那一瞬间,宫冬菱什么都明白了,拖着孱弱的身子就要下山,最后好歹是被劝下来了,但被人取代的滋味,自是如鲠在喉。
众人怀着对宫冬菱的愧疚,只觉得谢瑜更加碍眼。
“这可不是谢瑜第一次下手,这个月以来,宫师姐明着暗着吃了多少亏,我可是亲眼看见了被谢瑜撕毁的师姐画像。别说真人了,就是我,也想进这禁闭室狠狠教训谢瑜一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围的气氛有几分古怪,身旁几个方才一起说话的弟子都不附和了,反而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柔美素净的脸。
“宫……宫师姐。”弟子自惭形秽,哑着嗓子叫了句。
宫冬菱的脸色不如往日那般娇柔,反而带了几分严肃,她眉目一抬,扫过几名弟子,才朗声道:“正值当值的时候,你们却玩忽职守,在这妄议别人的是非,可是君子所为?”
“……弟子谨听师姐教诲。”众人从讶异中清醒过来,慌忙认错。
在印象里,师姐从不曾训诫过他们。
“谢瑜师妹从未害过我
,希望各位不要再传播今日这些毫无根据的谣言,如果下次再被我听到,就不只是训诫几句这么简单了。”
宫冬菱微笑道,但笑意却并没有进入眼底,倒是一片冰冷。
说罢,也不管弟子们呆滞的神情,她走向禁闭室,用手捏了个开门法诀,便就要打在这石门上。
“师姐,真人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看谢瑜……”
只听一声轻笑,宫冬菱已将石门打开:“我不是去看她,是还她一个公道,师尊那边我自有说辞。”
弟子们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宫师姐素白的衣角消失在门口。
【得快点找到谢瑜,她被道法真人的噬魂鞭一顿毒打,若是再不尽快进行医治,筋脉灵根都会留下病根。】系统的声音略显焦急。
系统和宫冬菱都知道,谢瑜会在这次意外中差点丧命,被救回来后仍是落下了永久的病根。
“没事,我带了护心丹,能保她六个时辰。”宫冬菱轻柔的声音仿佛春风拂过,格外能让人静下心来。
【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儿?】护心丹可是价值千金的保命丹药,系统不免也大吃一惊。
“就原主这孱弱的身体,什么天材地宝到她手上都不稀奇。”
没错,宫冬菱穿书了,穿成了一本替身虐文中的病弱白月光女配,还绑定了一个感化女主系统。
女主谢瑜在原文中会因为情节过虐而黑化,而宫冬菱的任务就是感化女主,阻止女主入魔。
在任务完成以后,她可以摆脱上辈子的心脏病,带着一个健康的身体返回现实世界继续生活。
只是宫冬菱没想到的是,即使穿书了,她依旧没有逃开药罐子的命运,这病弱白月光的身体也没健康到哪去,病病殃殃,身型比宫冬菱上辈子住院插管时还瘦弱。
这原主刚从极寒之地死里求生回来,体内筋络全被寒气侵蚀了,被天材地宝养了许久也不见好。
而她现在拿出来的那枚晶莹剔透的护心丹,就是从这堆天材地宝里扒拉出来的好东西。
这下,就连系统也不由地赞叹于宫冬菱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穿到这个修仙世界不过一两天,她便能
辨认丹药、运用原主从前学的法术口诀了。
往里面走,离了门口透进来的光亮,禁闭室深处漆黑一团。
宫冬菱试着捏了个火球诀想弄点照明的东西,却发现自从进入这里,自己的灵力似乎被什么压抑了一般。
她也不急,又从储物戒中拿出个夜明珠,整个山洞瞬间就被照亮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宫冬菱看见了倒在干涸血泊里的谢瑜。
只见她缩成小小一团,全身都是鞭痕,破碎的衣服碎片下是刺目的红色,血肉模糊成一团,有些伤口早就干了,黏在布料上,触目惊心。
少女惨白如纸的脸上浮起了点不正常的绯红,纤长的睫毛微弱颤动着。
宫冬菱蹙眉,快步走过去,小心将谢瑜的脸翻过来,扳开她的唇,把那枚丹药放入嘴里。
护心丹不需吞入腹中,只用含在口里,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变小,六个时辰一到,丹药消失殆尽,也就没有用处了。
确定丹药不会掉出来以后,宫冬菱这才开始检查起谢瑜的伤口,鞭痕浑身上下都是,有些伤口因为沾了地上的脏污,已经开始发炎感染。
她在发烧……这是感染最基本的症状,用手背去试了试谢瑜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要带她先去处理感染的伤口。”宫冬菱一边跟系统说着,一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将谢瑜一点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向外走去。
等走到出口处时,却渐渐看清,那里立着一个人形。
宫冬菱停下了步子,她有原主的大部分记忆,自然认得,那人便是两人的师尊,道法真人许若真。
只见许若真一身玄白相间的道袍,逆着光站着,看不清神情。
两人沉默一会儿,气氛仿佛凝住了,终于,宫冬菱率先开口道:“师尊。”
她知道不能拖延谢瑜治疗的时间。
“但凡是在禁闭反省中的弟子,不到时间都是不允许离开禁闭室半步的,即使死在其中,也要至死为自己的错误反省,这条律法菱儿可曾记得?”
那个声音像是渗着冰渣子,光听着就让人觉得身上发寒。
“弟子记得,只是师妹
是因为毒害同门的罪名关入禁闭室的,这罪名不成立,为何不能将人带出去?”宫冬菱扶着谢瑜消瘦的肩膀,直视许若真道。
“何出此言?”
许若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但宫冬菱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这位分神期大能释放出的威压,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了自己的元神之上,她咬着牙,几乎喘不过气。
稍有一点忤逆就这么沉不住气?堂堂真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么想着,宫冬菱这个病秧子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菱儿!”在看到她吐血的同时,许若真迅速收起威压,神情很是晦涩。
宫冬菱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扶着谢瑜直往前走,在和许若真擦肩而过时,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当然知道她没毒害我,因为那毒是我自己用的。”
许若真在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不知在想什么。
等谢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床不对……这是出现在谢瑜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这床太温暖柔软了,跟自己用来修炼的光秃秃石板床不是一种东西,似乎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睡过这样软的床铺。
正经修士谁用这东西修炼啊,谢瑜浑浑噩噩地想着,但还是贪念着这瞬间的温暖。
“既然醒了,就起来先把药给吃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来。
宫冬菱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将一碗药搁在了床边的红木柜上。
“宫……宫冬菱?”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谢瑜整个人一激灵,直接给吓清醒了,她不顾身上包扎的伤口,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浓黑的眸子戒备地盯着宫冬菱,身子还往后退了些许。
看着谢瑜剧烈的动作,宫冬菱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果然,不一会儿,手腕上裸露出来的白色纱布就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这么怕我?你一身伤口可都是我给你包扎的,这样弄裂了我又得给你涂药包扎。”宫冬菱也不上前去刺激谢瑜,坐在八仙桌前撑着下巴,笑看惊惧的少女。
还是小朋友啊……怪可爱的。
听到这话,谢瑜脸色一下又变了,她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装束,一身鞭
痕早就被人悉心包扎好了,就连身上现在穿着的白纱衣衫,明显是宫冬菱的衣服……
谢瑜咬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所有迹象都表明,正是曾经百般刁难陷害自己的宫冬菱救了她。
“为什么?”谢瑜的声音格外低哑。
宫冬菱歪着头,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谢瑜的怒意,她一抬头,眼神像是烧着火星:“为什么要害我被真人鞭挞后,又装成善人一样大发慈悲地来救我?!”
宫冬菱缓缓站起来,走到谢瑜身边,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道:
“阿瑜,我是你的师姐,从此以后师姐会好好守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