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当真通敌叛国么?”
张本煜忍不住问道:
“无缺他做这件事,是有他的苦衷,他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
张本煜的心重重往下一沉,茫然不解:
“可爹爹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呢?”
说了这许多话,沈红雨有些累,无力地半靠着,目光暖暖地注视着张本煜,慈爱非常:
“当年的事,你无须再查,我亦已经替你报了仇。看见你还活着,虽然瞎了,可总算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强。”
“您替我报了仇?此事是和咸阳王有关么?”
沈红雨虚弱一笑,伸手过来摸到张本煜的手,覆在其上,张本煜忙握住。
“听我说...当年的事不用你操心,害你爹的人,我没有放过他。你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爹。”
说到最后一字,沈红雨却再也忍不住胸中按捺已久的气血,腾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只觉得眼前昏黑,直栽倒下去。
沈世抢上前,扶起沈红雨,迭声地唤他。
张本煜虽然看不见,却也闻见浓重的血腥气,又听沈红雨呼吸极弱...
“沈大人!沈大人!”
躺在沈世的臂弯中,沈红雨用尽力气强撑开眼睛,欣慰一笑...
张本煜看不见他的笑容,只觉得握着的手骤然一软,暖意一分一毫地从中抽离而去。
“爹。”
沈世极轻地唤了一句。
可永远再没有人会回答他...
窗外,雪花,飘成漫天的讣告。
沈府大堂,已经布置成灵堂,黑布白幡,在寒风中,微微摆动。
“二哥,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张本煜沉默地摇摇头,把唐三递到跟前的吃食推开。
于是,唐三再去劝沈世道:
“沈公了,你也吃点东西吧。”
沈世亦是摇摇头。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得节哀顺变。”
唐三干巴巴地说着老套至极的说辞,只是因为此时此地,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名家丁走进来,朝沈世道:
“公了,素服都赶制出来了。”
沈世点点头,道:
“让大家都穿上,把我那件拿到这里来。”
家丁应了,正待离去,却听见
“请且等等...”
张本煜转向沈世,撩开前襟,单膝落地,竞就半跪在他面前,道:
“沈伯父生前曾说,家父有意要我认他为义父。张本煜别无他求,只恳请公了,许我为沈伯父披麻戴孝一回。”
“二哥...”
唐三在旁忍不住轻声唤道。
自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张本煜如此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话,所求又是这般事。
沈世直愣愣地看着他,张本煜默默跪着,静若磐石...
良久,沈世转头朝黑沉沉的棺木深深望了一眼,终于伸手扶起张本煜。
“你起来吧,他若知道你此举,应该也会欢喜。”
“多谢!”
沈世转头吩咐家丁:
“再多拿一件孝服过来。”
家丁依言而去。
这身孝服一穿,便是守灵三日。
其后又扶灵柩出殡,一直到第四日,才算把丧礼的事宜都办妥。
在武威城内,以沈红雨的身份地位,这已算是极简极简的了。
“爹爹生前,挚交好友甚少,自病了之后,更是门可罗雀。那些人,便是来祭奠,也未见得当真有哀悼之意,不来也罢。”
张本煜自然知道此理。
想到之前自已尚不认得沈红雨,已因他是太监而看轻三分。
推已及人,便可知他人对沈红雨的看法必不会有多好。
丧礼之后,沈世便遣散了府中的仆人。
望着家丁们领了银两,各自散去,唐三不由问道:
“不知沈兄,来日有何打算?是不打算在武威继续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