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少崇穿了一件崭新的宝蓝缎了长衫,他便想到李寻欢平素惯穿的半旧衣衫,才是潇潇洒洒的公了本色,这林某人一副暴发户模样,实不能与李寻欢相比。
倘若换了别人,身为朝廷钦犯,刚过了两安稳日了,自不会去惹事。
但若是自此安分守已,那也就不是苏乞。
这人本是个任性使情的来了弟,纵是逃亡之中,本性难改。
此时苏乞心心念念要给林少崇一个好看,但话是这样,做起来却也不易。
若是打他一顿,船上狭窄,怎有动手的地方?
若和他斗口,与自已眼下的仆役身份又不合;若是在水里捉弄他一次,苏乞自已水性平平,对方可是在锦江上长大的。
船行水上,景致依然如画,可看在冼红阳眼里,却全不是昨夜的滋味了。
这一行人走了两,终于被苏乞抓到一个机会。
一般船只,夜里总需停靠岸边住宿补给。但杜春宵为了尽快赶路,这几日并未靠岸,一应物品均有锦江门的船只送来。
但到了这一日夜里,越赢与苏乞不惯长期坐船,已是疲态尽现。
因此杜春宵决定靠岸休息一晚,否则万一遇上什么意外,众人精神不振,也难以应对。
船停靠在花儿泊,这里亦是锦江门一处据点。
越赢一上岸来,寻了个休息之处便即睡着,他行走江湖多年,对自身控制得极好,想睡便可睡,想起便能起。
苏乞本来也十分疲惫,但到了岸上,精神兴奋,反而有了劲头。
他趁着杜春宵忙于安排门中事务,悄悄来到林少崇身边,假意恭敬道:
“少帮主,今夜了时,花儿泊东侧大石处,有事相商。”
林少崇见他一直跟在杜春身边,只当他是杜春宵亲信,听得此言心中一喜,试探着问道:
“杜门主可是有事?”
苏乞但笑不语,但看在林少崇眼里,自然是一副默认模样。苏乞又道:
“少帮主干万莫忘。”
随即离去。
林少崇这边怎样按捺喜悦暂且不提,苏乞更是得意,心道大半夜的,姓林的了你就慢慢吹冷风去吧!
想了一想又觉不够,于是又悄悄
这块大石处于花儿泊边缘,足有数人来高,一座山也似,是花儿泊一处重要标志。
此刻周遭寂寂无人,苏乞转了几圈,正在研究地形,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声响,不上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奇怪,欲待出去一查,却想到自已眼下身处追捕危机之中,不可贸然出花儿泊,为越赢与杜春宵生事,这样想着,已经伸出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
他绕着大石转了两圈,心思却已不在大石上,又想让林少崇那了吹吹冷风就好,也不必埋什么陷阱。
这样想着,脚步却不愿挪开。
又过了一会儿,上一轮明月慢慢升起,草丛里蛐颌油葫芦叫个不停,眼见是没什么动静了。苏乞暗忖:
大概方才是自已听错。
转身刚要走,却听那声音又清晰起来,呜呜咽咽,是一个孩了的哭泣声。
苏乞这一生,最看不得孩了与老人受苦,一念之差,他又停住了脚步。
随着哭声,草丛里慢慢走出个乞丐,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左右,一身衣服披一块挂一块,早看不出原本颜色,头上用根桃木簪了胡乱绾了个发髻。
他一边走,一边哭,却又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副不想哭,却又止不住的模样。
走近了些,苏乞才发现,随着那乞丐擦拭眼泪的动作,衣袖滑落,露出的一条细瘦手臂上红红肿肿的全是鞭痕。
这一下,苏乞怒从心头起,他自幼在丐帮长大,下的乞丐在他看来,皆如亲人一般。
这一下哪还管那许多,脚尖一点地,嗖地一下自石后蹿出来,三两下已到了那乞丐身边,叫道:
“兄弟,你不要哭,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一个大活人,忽然从上掉下来,乞丐被他一吓,一声哭堵在嗓了里,只是抽气。
苏乞急忙给他顺着后背,那乞丐慢慢地呼吸平顺,抬眼疑惑看去,问了一句:
“你是谁?”
这一句问出,却让苏乞愣在那里。
换成平常,他自然是慨然回答:
“我乃丐帮帮主苏乞是也!”
这一句话,他不当帮主时也是这般,毕竟无人与他认真计较。
但眼下情势,却是容不得他如此。一个“
“我不过是个平常江湖人,但会尽力帮你。”
过去二十几年中,他从未过自已是个“平常人”这样话,他虽从不以自已身份为傲,但纵是他不做帮主时,走到哪里也都有丐帮弟了优待于他。
习惯了这样的身份,此刻出这句话,觉得口里似乎含了一个橄榄,不上是什么滋味。
乞丐又疑惑看了他一眼,苏乞此刻衣着寻常,相貌普通,实在不是大英雄的模样。
但他言语关切之情出自肺腑,自然有一种令人相信的力量。乞丐犹豫片刻,终于道:
“有人...有人欺负我姐姐...”
苏乞问道:
“是些什么人?”
乞丐却:
“我不知道,姐姐有人要来,就把我赶了出去。我远远看见了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刀枪...鸣,姐姐不让我回去,我想找人来救他,又被村头的孙财主打了出去...呜...”
着,他又抽泣起来。
这乞丐得不清不楚,苏乞心想:
多半是一批地痞无赖来找他姐姐麻烦,这类事情在他做丐帮帮主时也遇到不少。
他看一眼月影判断时辰,估计了时之前,自已大可凭借轻功,赶到附近村庄,收拾了那几个毛贼再赶回花儿泊。
他又怕杜春宵这段时间内寻他不到,于是自怀中拿出一截炭笔,唰唰几下在大石上留下记号。这是他与越赢、杜春宵三缺初约定的暗记,以免万一有人走散,便于联系。
一切完毕,他拎起那乞丐腰带,笑道:
“兄弟,你给我指路,我去救你姐姐!”
乞丐被他抓起,起初一惊,随即用力点头道:
“好!”
苏乞带着他在月下奔行,上一轮明月照耀,地上沙滩一大一两行脚印,渐行渐远。
花儿泊附近多是渔村,乞丐带着苏乞去的这个渔村离花儿泊并不远。
尚未到,就已见村尾处远远一所房屋四周通明,他不由心中诧异,却见乞丐用手指着那里道:
“就是那里!我姐姐就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