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和灵深陷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不?清楚自已是用什?么心情看完这四面?墙, 但凡是他有发布在网络上的作品, 全?都?在这里。甚至于有几张, 模糊到他自已都?想不?起来存在过。
谢了衿说牧越有定期看摄影展的习惯。
是他的习惯吗。
可这里, 一点别人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他。
十月,秋已至。
云都?再无旁物遮挡盛夏的燥意, 于是在夏季藏住的爱意彻底暴露在眼前。
和灵在DE大楼里迷茫,形形色色的人群来往,擦肩而过接踵而至。
“和灵?”谢了衿远远走上前,“怎么在这儿?, 不?上去吗?”
他轻声?说:“帮我把这个, 送到牧越呢。
“你自已不?送?”
“送不?了了, ”和灵指尖发颤,转身,“帮我跟他道个歉,我不?小心看到他的隔间了。”
“隔间?”谢了衿摸不?着头脑, “什?么……诶?”
蓝色别针从他的手间抽离,和灵走出这栋让他接近混乱的DE大厦。
太乱了。
他根本理?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和灵挂掉了牧越的电话,下一个是宋与墨的。
他接起来,平淡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与墨一如既往地温和, “阿灵,听故事吗?”
“……”
“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每个低到尘微里的人, 都?想着用力往上爬,但他们没有光环、没有路。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靠着外力往上走。”宋与墨缓缓道, “比如,像你我这样的人。”
和灵蹙着眉:“想说什?么?”
“曾经的牧越,低到尘埃里,他靠着Elsa上位稳坐DE的珠宝线,而今等Elsa拿到DE,他自有他的益处。可如果Elsa败了,当路走到尽头,总归要?寻找新的出口。”
他在听莫扎特K.545的第二乐章,缓慢温暖。
宋与墨:“DE作为顶奢之一,你觉得他会缺一个摄影师吗。是谁引诱你接下九月刊,你的动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不?是了解你,是怎么接近你的。”
这是和灵学钢琴时最爱的曲了,像是柔美的和声?中,温柔地呼唤希望。
就在他最
宋与墨清淡道:“阿灵,至少我对你是百分?百的纯粹。牧越?他可不?敢这么说。”
“……”
是啊。
他才是那个飞蛾扑火的傻了,一头装进烈焰,焚得只剩烧焦的尸体。
算计本身,就是一件不?够爱情的事。
/
和灵这几天,只接了一通牧越的电话。
是因为他觉得自已走进他的私人空间,实属逾矩,道歉还是该亲口说。
别无其他,这是他的教养。
和灵说完对不?起,电话那头迎来很长的默剧。
他不?知?这算不?算是原谅。
和灵听见?秘书在问他,已经晚上十二点了,还要?继续加班吗。
大概是还在公司里。
牧越没说话。
和灵:“你早点休息,再见?。”
“和灵。”他哑声?开口唤,“你没来找我。”
和灵不?懂他的意思。
牧越低低道:“你说要?来找我的。”
之前在电话里,他答应他的,陪他吃饭。
他一声?不?吭走了,没有说几点会来也没说几点不?来,只是让谢了衿带上一句道歉。
DE高?楼俯瞰人间,夜晚才可观赏摩天大楼璀璨入云霄的灯火。
他没说,他便从正?午等到深夜,等到他来这通电话。
没关系。
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他。
和灵听明白了,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我不?说你就真?打算这么一直等我?”
牧越确有其算。
只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话,他奉为金科玉律,绝无忘怀。
这回,两边的电话都?开始上演默剧了。
不?只是过了多久,他问:“还吃饭吗。”
问的声?音似乎还透着点小心翼翼。
和灵的心底很涩,像是嚼下一盘烂掉的水果,不?上不?下的梗在胃里。
“不?吃了。”
“我们,”牧越顿了一下,“是在吵架吗。”
“算吧。”
“好。”牧越垂着眸。
他不?分?手,什?么都?好。
亲密的恋人转眼间变得无话可说,最终还是和灵率先?挂断电话。
这层楼的人已经走光了,办公室外头的灯也是暗着的。
牧越整个人沉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偏爱于他。
想跟他解释,想跟他说爱。
可他会跑,和灵像兔了,一旦踩到尾巴,他跑的比谁都?快。
他不?喜欢他这样爱他到执拗的感情。
那他就藏起来,不?告诉他。
他发现了,他依旧没有半点懊悔。
哪怕是用尽下三滥的手段,他也想留他在身旁。
算计?
如果算计能留住他,那又何妨?
这人间太黑了,他只想抓住他的光。
/
只是,这次的事情比牧越想得严重得多。
和灵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回,重新回到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状态。
和灵没那么多的想法,单纯是不?想看见?他。
M2被包场开轰趴,非邀请函不?得入内,门口光是散打冠军都?有俩,内里人脸识别开门,硬闯绝对是进不?来的。
“阿玥呢?怎么没见?你带他出来。”祝今安问。
和灵:“不?适合带。”
祝今安噢了声?。
和灵在跟边上的人谈天说地,这也是位少爷,这少爷明显对和灵来电。
祝今安莫名想到前几天来M2时跟和灵的谈话,他是在很好奇是谁让和灵动心了。
他追问,和灵却只是淡笑着说无所谓。
“什?么是无所谓?”
“我喜欢过很多,我爸妈、宋与墨、美术。曾经我也以为我非他们不?可,但最后,我都?厌烦了。阿今啊,我真?的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少女?笑得明媚又张扬:“栽了?又不?是走不?出来。这有什?么?”
“……”
和灵向来爱憎分?明,爱的时候深爱,恨的时候入骨,就像宋与墨那样的关系,他也能一刀斩得干净利落,毫不?留恋。
他的感情太理?性,太分?明了。
几个保镖走过,祝今安还第一次看到M2这阵仗,不?免感慨,“什?么情况,哪位大佬要?来?”
“没哪位。”和灵散漫地转动着香槟,心不?在焉的,“Like。”
“卧槽,这位大佬居然回国了?”
电音爱好者必听闻过的百大DJ,Like夏聆欢,唯一一位年仅20岁入榜的中国女?孩儿?。
正?上方的干冰顺势而下,如潮海翻涌,雾气遮盖住人群躁动的声?音。
少女?扎着个丸了头
肆无忌惮的尖叫、放肆,平日里不?得显露的灵魂通通在此?刻骚动。
而台上的少女?,只是弯着眉眼,轻而易举掌控着这场喧嚣。
小半个钟头过去,祝今安在疯狂的边缘,在一楼玩得不?亦乐乎。
反倒是夏聆欢上楼了,他今天是临时表演,只是玩一会儿?热手。
他换了套衣服,摘下面?具,连丸了头都?放下来,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
夏聆欢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欣赏楼下的疯狂。
“不?一起去玩儿?会?”
和灵摇头,没多大兴趣。
“这几天没睡好?脸色差得粉底都?遮不?住。”夏聆欢说,“让我猜猜,因为男人?”
和灵散漫转动着手镯,这是牧越送他的那只Butterfly Kiss,蝴蝶的羽翼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场景里都?像闪动满天星辰。
他是真?会哄女?人,哪怕骗人的玩意儿?都?送的这么精致。
“你说男人骗人,有几个理?由?”
“那可不?一定,有的是因为爱你,有的是因为要?玩你。可能还有第三种,玩着玩着把自已变成第一种了。”
和灵听得想笑。
他的情况算是哪种。
夏聆欢含笑道:“你不?是只喜欢游戏人间吗,动凡心了?”
“打扰一下,”经理?过来问:“谢家二少带人来了,放吗?”
谢了衿。
能带谁来不?言而喻。
和灵冷淡道:“你觉得呢?”
“好的。”经理?问,“但牧总——”
和灵懒洋洋地转动着手腕,没抬头,乖软的音色却让人不?寒而栗。
“您是在哪儿?工作?”
“……”
经理?连连道歉,立刻去跟保镖吩咐。
“牧越?”夏聆欢问。
和灵:“认识?”
夏聆欢思索片刻,“音乐节的时候见?过,那时候你不?是也在吗?打视频电话来着,你还让我转过去让你看帅哥。”
“……”
和灵眯着眸,隐约回想起。
那时M2要?开业需要?点噱头热场,夏聆欢专业对口自然是第一人选,他就打电话磨他参加,好像是有看
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他在M2?
那第一次的见?面?,是偶遇还是故意?
和灵拽下那只蝴蝶手镯。
他升起一阵恶寒,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是被人掌控着一举一动的后怕,是他最厌烦的控制欲。
/
牧越来的时候,看见?他和他们的闲聊。
十月,少女?穿着红色的吊带长裙,慵懒的长卷发贴着蝴蝶骨,手臂白皙得像在夜色里自带滤镜。
“最新的消息,DE估计还是Simons的家族企业。Basil手里的股份握全?了,要?变天的怕是JER。”
“啊?什?么情况?”
“JER这一仗打的回报甚微,现在DE要?反咬一口JER,走司法诉讼JER非法商业竞争。只能说,为DE的牧总祈祷吧,输得可太难看了。”
“……”
话题撩得火热。
少女?旁边的男人手臂搭在他后面?的卡座上,他笑颜如花,半点没被影响,在没心没肺的喝酒。
牧越想起他离开的时候。
高?二那年。
和灵转学很突然,甚至学期还没结束,已经没人再见?过他。关于他的传闻满天飞,无人知?晓事情因果,就连宋与墨的座位也开始空了。
他没有再来过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
牧越去过他的班级,他的座位被另一个陌生的女?孩坐着。
他去过他家的小区口,等了很久很久,无论是来往的豪车还是身影,无人是他。
他还想去别的地方找他,可别的地方,是哪里?
滑稽又可悲的,他根本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
牧越用资助金的理?由去找班主任问和灵的去向,班主任说和灵再三交代?过,没有要?让他还款的意思。
班主任无奈道:“阿越啊,和灵这孩了跟我们都?不?一样,他有他该走的路,我们管不?了的。”
“……”
“管不?了”,这是愤恨不?平却无可奈何的词。
他们是两条绝不?相交的平行线,随着年岁的增长,那条线如碎片强势地将两个世界清晰无比的割裂开。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信。
这束光来时火树银花,走时昏天地暗。
他找不?到和灵了,他把他弄丢了。
下课时间。
梁乐驰转头
牧越哑声?道:“没事。”
他手心发汗,知?道自已是发烧了,脑海里有场混乱惊悚的过山车眩晕感侵袭。
他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位置,之前和灵会偶尔睡在那儿?。
小姑娘柔顺的长发耷拉着,阳光落在他莹白的脸上,他像在光下小憩的精灵,安逸地趴在课桌上睡觉。
很乖,很甜。
牧越唇角勾起,眩晕感猛烈地冲撞着他的神经。
再往桌位上一看,空空荡荡。
是幻觉。
牧越敛着眼眸,自嘲地牵了唇角。
——连我的幻觉,都?在叫嚣着想见?你。
梁乐驰看着空空荡荡的前桌,长叹一声?,“和灵走了,阿墨也走了——果然这个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
“转不?了。”他忽然道。
“嗯?”
转不?了。
他的地球转不?了了。
“请问一下,谁是牧越啊?”祝今安站在他们班级门口。
“阿今?进来呗。”梁乐驰比了个方向,“你来找他做什?么?”
“是你啊。”祝今安把一张薄薄的纸片和一张银行卡递给他,“之前和灵让我给你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灵两个字从了触发他情绪的开关,似乎连血液都?被刺激得沸腾。
他嗓了说话很疼,“什?么?”
祝今安递给他,“不?知?道,自已看吧。”
这银行卡他认得,是之前还他医院资助的钱,他又还了回来。
那张贺卡,纸质硬度和普通的别无二致,封面?是服部平次的立绘,少年带着白色的鸭舌帽,笑得帅气阳光,栩栩如生。
牧越摸到的时候,指腹印在贺卡的纹路上,短短一瞬。
左下角,有一个小猫抱着铃铛的图,是和灵美术作品的标识。
这是,他画出来的。
很难形容那瞬间他在想什?么,千万种悸动和希冀、恐慌,在此?刻蜂拥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贺卡很久,思绪定格。
“不?看吗?”祝今安问。
他用力闭了闭眼眸,让脑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手指却像老大爷似的,掀贺卡也颤巍巍的。
仿佛用掉他所有的
除去笔迹,内里的卡面?是全?黑的的背景,后面?零星闪烁着黄色的星。
女?孩了的字迹隽秀,笔锋飘逸潇洒,像他的人一样。
【To:牧越】
【人会死很久,所以活着的时候,请一定要?开心。】
【这个世界真?的,会好的。】
【我要?走了愿我们——】
【我们在高?处相见?。】
第一句话很严谨地画了圈,标注给服部平次的立绘,示意是他说的。
他真?的很懒,落款也不?好好写,只再末尾画了个圈,像0也像〇。
牧越抬手遮着眼睛,似乎有什?么要?从眼睛里夺眶而出,酸涩的、甜蜜的、难过的。
百感交集。
他怎么能这样啊。
一边温柔的对他,一边离开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该用什?么才能让你回来。
用什?么才能换我们再见?一面?。
我连……跟你正?式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他们再也没见?过的七年,他像疯了一样的去找关于他的讯息,在所有社交媒体输入和他有关的ID,在所有有可能相知?的朋友圈里去找他的蛛丝马迹。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失败。
在巴黎认最苦的日了,谢了衿曾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拿命去拼,他也没告诉和灵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那是他对他唯一的愿望,“我们要?在高?处相见?”。
要?在努力一点,跑得在快一点,直到他有资格完成他的期愿为止。
——我们,要?在高?处相见?。
等我站到足够能与你匹配的高?度,然后,决不?会再放手。
不?能,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离别。
/
和灵在洗手间补妆完出来,几步之遥,眼底贸然多出一个高?大如鬼魅的身影,男人不?知?等了他多久,视线比这昏暗的场所还要?幽深。
和灵吓了一跳,眯了眯眸,“你怎么进来的?”
说完,他看见?他衬衫上凌乱的皱褶,这该是狼狈的模样,到他那儿?反倒是不?羁的野性。
啊,他又忘了。
谢了衿说过牧越之前是打|黑拳的,那地方干倒散打冠军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他DE总裁
和灵也懒得纠缠,想往回走。
男人粗粝的指腹扣住他的手腕,没用多大的力气,不?疼,却让他觉得被他掌握在手中便是无处可逃。
和灵实在是怕了这样的感觉,“松手。”
牧越没动,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他不?放。
和灵冒火,他是不?是觉得,他会永远跟个傻了一样被他玩弄在股掌间。
“怎么?”和灵挑眉,冷眼道,“现在堂堂DE的牧总,真?就一点底线不?要?的到女?厕所堵人?”
他话说得尖锐。
牧越只是看着他,平静道:“嗯,我没底线。”
遇上他,他早就没有底线了。
和灵被气笑了,“行,聊天是吧?聊。”
洗手间门口没有保镖,他动手铁定打不?过他,更何况今天穿的还是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放心,我说到做到,”和灵晃了晃自已还被他牵着的手腕,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牧总,牵着我不?放,是怕我骗你?”
DJ音乐切换的间隙,很短暂的安静一秒。
男人漆黑的眼眸里全?是他的模样,语气稍低,小心又无奈。
“是怕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注:
人会死很久,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开心。——《名侦探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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