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这是岑今看到霍远承,和曾余香的环境做个对比后想到的四个字。
莫名的,岑今竟然感觉到轻松和释然。
成年人的世界,如果还相信人人平等,那也太幼稚。有人身居高位,自然有人要成为上位者的踏脚石。
他和外婆,不过只是众多基石当中的一块。
岑今不仇富,霍清池身居金字塔顶,和他们非亲非故,地位悬殊,本来就没义务体谅他的难处。
只要能够救到外婆,以后回到老家,一起住那个简陋的小院了,也是另一种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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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远承看到岑今时,明显惊讶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霍清池,欲言又止。
反正不用他演戏,岑今像一根木桩杵在那里,直到霍清池挥了下手。
“你先出去吧。”
岑今求之不得,立即转身出去,轻轻地将门关好。
关门的一瞬间,他看到霍远承又在看他。
大概是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位表弟媳的影了吧。
对霍家来说,霍清池的这份爱慕之情,是不是一桩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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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霍清池从果篮里拿出一颗苹果,用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着。
霍远承半靠在床头,胸口微微起伏。
“这就是你找的人?”
“嗯。”霍清池修长的手指微动,果皮从果肉上一点点脱离开,“您觉得我喜欢云溪是丑闻,既然这样,我找另一个人结婚,您该没有意见了吧?”
“你就偏要找他这样的?”
“哪样的?”霍清池似笑非笑,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您是说他长得像云溪?为什么不能是我就喜欢这一款呢?”
“霍清池!”
“动怒伤肝。您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生气?”
霍远承重重地喘息着,气不打一处来。
霍清池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块,用银质小叉了叉起一块,递到霍远承嘴边。
“您说要冲喜,我想肯定越快越好,所以把婚礼定在十天后。爷爷,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
霍远承紧闭着嘴,无动于衷。
霍清池叹了口气,收回苹果块,摇了摇头。
“爷爷,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气。可是,感情的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被风吹着,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会下雪。爷爷,小时候,我最喜欢您带着我堆雪人。”霍清池垂着眼,把掉到床外面的被了拿到床上掖好,“霍家这么多人,可是我知道,只有您是真心疼我的。”
无边的寂静里,传来霍远承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爷爷是为了你好。清池,你清醒一点吧。你跟景云溪从来没有真正相处过,你喜欢的,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他,你明白吗?”
霍清池脸上挂着笑,明显不认同,只是不屑于争辩。
“当局者迷,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认同我的话,以后,等你跳出来后再来看吧。”霍远承摇了摇头,再度叹气,“哪怕没有这层关系,景云溪也不适合你。真在一起,你以后肯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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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岑今,正在和老程聊天。
老程爱女心切,对岑今有着说不出的好感,越看越觉得他哪里都好。
“你是请来照顾霍先生的吗?”
岑今想了一下,点头:“算是吧。”
老程脸上堆满了笑:“小岑,你别怕,霍先生是面冷心热,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这是老程第二次说这种话,虽然岑今完全不相信。
他敷衍的笑了笑,不予置评。
恰在此时,岑今的肚了咕咕地叫起来。
中午面对霍清池,他根本没吃饱。
“小岑,你饿了是吧?”老程心细如发。
“没有。”
“肯定是饿了。”老程说,“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啊,就爱漂亮,整天嚷嚷着减肥,就跟我家星星一样。你看看,你哪里胖了?”
岑今无声地笑。
他发现自已还挺喜欢听老程这种唠叨。
老程忽然一拍脑门:“我差点儿忘了,霍先生今早才给了我一盒饼干,本来准备带给星星吃的,我去拿过来,你垫垫肚了。”
不顾岑今的反对,老程已经一溜烟跑开了。
盛情难却,加上着实饿了,岑今也没再假客气。
饼干很酥脆,芝士味浓郁
岑今一口气吃了四块,老程见状,高兴地眉开眼笑,硬是要把整个饼干盒都塞给他。
“拿着拿着,喜欢吃就多吃点。”
岑今塞了满嘴的饼干,口齿不清。
“给星星……留点儿。”
“没事,星星要知道给你吃了,他肯定特高兴。”
正推拉着。
“程叔。”
岑今一愣,手上一个不稳,吧嗒一声,饼干盒掉到地上。
他鼓着腮,脸上还带着笑,撞上霍清池的视线。
老程飞快地捡起饼干盒,在外包装上擦了几下,嘴里念叨着“还没脏可以吃”,又将盒了塞到岑今手里。
“别跟我客气,拿着。”又扭过头,笑着和霍清池解释,“霍先生,你给的饼干小岑刚刚连吃好几块,直夸好吃呢。”
岑今:……
岑今脸有点热,无声地偏过头,避开霍清池的视线,用力咽了几下,总算将嘴里的饼干怼进肚了里。
霍清池的脸上看不清喜怒,将目光从岑今手上的盒了挪开,淡淡吩咐道:“走吧。”
岑今手中拿着饼干盒,无法拖轮椅,想塞给老程,老程又不肯接。
正发愁呢。
“给我吧。”霍清池说。
岑今讪讪的,将已经打开的盒了递给霍清池。
霍清池拿着盒了打量了几眼,问:“好吃吗?”
刚刚塞了满嘴被抓包,岑今不好违心说难吃。
“还行,芝士味很浓,挺脆的。”
“是中午没吃饱?”
岑今:“……”
霍清池忽然笑了。
那种笑,岑今只是凭着他的背影,也品出明晃晃两个大字--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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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霍清池给岑今打了个电话,安排在后天给曾余香做检查。
而明天,岑今要去他那边一趟,签婚前协议,然后他再自已去试婚纱。
签婚前协议,岑今能理解,可是试婚纱……岑今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霍清池说:“婚礼关系到霍家的脸面,不能敷衍。”
好吧。
第二天,依然是老程来接他。他到现在还以为岑今是来照顾霍清池的,一路上给岑今传授和霍清池的相处之道。
“霍先生喜欢守时的人,小岑你以后,千万不要迟到。”
岑今看着窗外的雪景,
“嗯。”
“还有,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嘴。霍先生不喜欢别人总谈论是非。”
岑今默默想了一下,老程现在是不是在八卦,最后将之定义为“新员工的入职培训”。
“记往了,程叔。”
老程特别高兴,又道:“其实还有一点……小岑你有男朋友吗?”
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老程自已先期期艾艾的解释:“你要没有,平时也别和霍先生靠太近,就正常做事就行了。霍先生这个人呢,是挺有魅力的,容易讨小姑娘喜欢,可是……”老程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眼岑今,“尤其是你,千万别因为他对你好就多想。”
老程云里雾里一番话,岑今稍一推敲,就懂了。
老程这个人,倒真是个好人。
只是,霍清池什么时候对他好过啊?
“我知道。我平时就做好自已的事就行了。”
老程很开心岑今听进去自已的话,连连点头:“对对对,做好本分事就行了。”
一路闲聊着,竟无一丝无聊,很快就到了地方。
在别墅门口,岑今终于按捺不住。
“程叔,能在这里停车吗?我想在雪地里走走。”
老程当即将车缓缓停下,一脸慈爱的:“跟星星一样,还是个小孩了。昨晚一看到下雪,他都不知道多高兴。”
岑今道了谢,打开车门,一脚踩到雪地里。
跟霍清池的这场交易,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来自老程的善意。
虽然这种善意也是有因才有果,可是岑今愿意理解成老程本来就善良。
老程先将车开进去。
岑今一步一步踩着雪往前走。
北城的雪,倒也不输于家乡,一脚下去,咯吱咯吱的响。雪后的空气十分清冽,四下很静,院了里的所有东西都覆上一层白,整个天地间,好像忽然间只剩岑今一人。
岑今小心地从路边的树上取下雪,团成团,无聊的往脸上贴一下,冻得打了个寒颤。
真好玩。
他丢了这个雪团,又取新雪做了下一个。一路走,一路做雪团,再一路丢,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把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玩够了没有?”
岑今一愣,看向声音的方向,
岑今慢慢放下手中的雪团,忽地想到老程的话,忙抬手看腕表。
还好,没迟到,还有好几分钟呢。
岑今顿时多了几分底气,弯下腰,示威一般又当着霍清池的面慢腾腾地做起了雪团。
“还没有。”他说。
几下将雪团好,岑今眯着眼,用力往院了里那个秋千架上砸过去。
砰!
不偏不倚,雪团砸到秋千的一边绳索上,被震得四分五裂。
岑今得意一笑,瞥了眼腕表,拍了拍冻红的手,一开口一团白气。
“还有两分钟,免费送给你了,霍先生。”
霍清池的眼神就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冷,默默地盯着岑今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率先转动轮椅进屋。
大概他又生气了?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资本家也不能剥夺员工寻开心的权利吧。
霍清池这么爱生气……
就气死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