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容歆回南边去,已是许久没有见到刘璇,六月里刘璇出嫁,容歆远在明州,只提前备了礼物,请柳氏代为送去。等后来回到京城,容歆婚期近了,刘璇也就没有上门打扰,连婚礼前添妆,也因为临时有事没能去。
为着这个,刘璇一直有些过意不去,心想着过些时候再递了帖子,去景侯府看看容歆,到没想到,今日就在这里见到了。
见到好朋友,容歆也十分高兴,一面将李湛特意要的果子端过来,一面道“先前你出嫁,我也没能来,后来我成婚,你也有事错过了,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了!”
“哪里是故意的?”刘璇叹了口气,“那天我衣裳都换好了,就要出门时,得了消息说大姐姐出了事。大姐姐那时正怀着身子呢,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先去了那里,又怕这不是什么好事冲撞了你的喜事,这才没说缘故。”
“珍姐姐出什么事了?”容歆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虽在庆阳侯府住了不短的时间,但刘珍总是躲在屋子里忙着做嫁妆,相见的机会不多,感情也有限。刘珍出嫁之后,容歆也随兄嫂搬出了侯府,之后也就银楼里见过一回,还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容歆猜着刘珍在陈家过得怕不太好,但没那么深交情,也就没怎么留心过。
“唉,还不是大姐姐那性子。”刘璇提起刘珍也是叹气,相比起刘瑛来,刘珍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即便身为侯府姑娘,总是自卑敏感,嫁到了陈家也提不起底气,“你也知道,大姐姐虽然出自侯府,但总觉得身为庶出,高攀了陈家,偏生那陈家又是个给了星星要月亮的,大姐姐好好地侯府姑娘,倒像是小媳妇一般,成日讨好着陈家,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说。”
“去年底时,陈莹出嫁了,说是她嫁的相府,陈家准备的嫁妆寒酸了,就叫大姐姐给她添了不少好东西,这还是后来陈莹往外炫耀,娘亲才知道的。”刘璇提起刘珍,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娘亲虽不满意,但毕竟嫁妆给了她,便是她自己的事,等到了今年,大姐姐有了身孕,娘亲和崔姨娘都安心了些,结果,好容易安稳养到将近八个月,那个陈莹突然回娘家,要她哥哥娶了她小姑子做平妻。”
“等等,陈莹她小姑子,贺鸢?”戏还没开场,容歆就听着刘璇说陈家的事,便是早就知道那陈家不大成体统,可叫兄长娶平妻这种糊涂事,那陈莹没脑子到这种程度?何况便是当爹的不成器,那也是贺相的孙女啊,又有才女的说法,听说还是宋大公子的红颜知己,怎么就落到了给人做平妻,还得逼着人要的程度了?
“是啊,贺相府虽然有四位姑娘,但贺大姑娘已经出嫁了,另外两位才十来岁呢。”刘璇理解容歆的惊讶,毕竟贺鸢自诩才貌双全,一向就跟骄傲的孔雀一样,又传出宋大公子红颜知己的话来,谁能想到她会想给人做妾啊,说是平妻,可在讲规矩的人家看来,那也是妾,只是,刘璇压低了声音,凑到容歆耳边,“你不知道,宋大公子是乌云国的奸细。”
“真的!”容歆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乌云国本是北边的一个部族,本朝开国之初,乌云国也渐渐强大起来,又统一了北边的大小部落,势力越发强大。北边的部族大多擅长骑射,又不善耕织,常有南下掠夺粮食的行径,两国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那么融洽。二十年前,驻守北边的靖北王打败了乌云国,夺回了边境的数座城池,乌云国元气大伤,这才有了近二十年的安宁。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便是容歆这样的女儿家,也知道是靖北王世代守着北疆,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日子。只是,靖北王对于他们来说是英雄,于乌云国来说却是仇敌,大战结束之后,边关依然有大大小小的冲突,靖北王过世,随后王妃死于难产,守卫北疆的靖北王府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不禁让人唏嘘。
当初靖北王和王妃先后过世,就有不少乌云国奸细的传言,虽然没有抓出什么叛党或是奸细来,但于国人来说,乌云国奸细都是可恨可鄙的人。听说宋行远是乌云国的奸细,容歆虽然对那位招蜂引蝶的宋大公子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成国公府虽也是军功起家的勋贵,在北边却没什么根基,几代以来也没有参与过北边的战争。
“具体怎么回事我可不清楚,只听说成国公那位美妾是乌云国人想方设法安插过来的,自然而然,宋大公子就被培养成细作了。”这不是主线,刘璇只简单提了提,“听说还在内院兴风作浪,使得成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公子,你不知道,这事闹出来时,成国公在皇上面前老泪纵横,痛哭对不起祖宗基业,皇上瞧着他家也是受害者,又被祸害的后继无人的,也就没有追究。”
“唔,跑题了,咱们再说那贺鸢,宋大公子是细作的消息传开之后,先前追捧宋大公子的姑娘家都一哄而散。旁人倒也罢了,顶多就是读读宋大公子的诗,寻着机会看看宋大公子的风采,旁人说起来也就一笑而过,但贺鸢你是知道的,先前还跟宋大公子一道乘船游湖,自称红颜知己的,等这事一出,忙不迭的撇清关系,可她名声本就不好,这当口谁愿意娶她?也就陈莹没脑子的往自家带。”说起陈莹来,刘璇就更烦了,人蠢不要紧,怕的是蠢还要自以为聪明的。
“大姐姐性子内敛,出嫁之后遇到难处也不愿给侯府添麻烦,可若是真让大姐夫娶了贺鸢做平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尤其那陈莹欺人太甚,不顾大姐姐怀着身子,一言不合推倒了大姐姐,快足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连大姐姐的命也险些没保住。”刘璇说起来气得差点拍桌子,“好在大姐姐的奶娘还没糊涂到底,知道给我们送信,我们都赶过去,这才保住了大姐姐的性命。”
容歆出嫁才几日,忙着理清景侯府的事情还不够,至于京城里的大小事,是许久没有关心过了,听刘璇这么说,忍不住问道“那珍姐姐现在如何?”
“娘亲将大姐姐接回侯府了,当时就放下话了,宁可叫大姐姐与陈家和离,也不会让陈家这么欺负人。大姐姐的身体也请太医看过了,快足月的孩子,虽然及时保住了大姐姐,可到底伤了身子,如今只能好好养着,看日后的能不能养好。”刘璇叹着气,她出嫁才几个月,原本也盼着早日有自己的孩子,可亲眼瞧见了刘珍小产的情形,难免生出些恐惧来。
容歆也跟着唏嘘了一回,一阵锣声想起,短短一刻钟过去了,戏要开场了。
瞧着戏要开场了,容歆和刘璇就暂且停下了话头,《谢英儿》这一出戏是新出的,刘璇先前也没有看过,只听旁人提过两句,但玉堂春的白玉却是京城的名角,许多人家请戏班子都点名请他。容歆以前没看过他的戏,看了一段,心道果然不愧是名角,无论身段还是唱腔都无可挑剔。
《谢英儿》的戏是一场悲剧,名为谢英儿的姑娘与英俊的少年将军相恋,少年从军去,对姑娘说,只要他活着,就会守住家园。然而,边关铁骑难当,少年为国捐躯,姑娘不肯相信少年身亡,披上铠甲守卫家园,坚信只要家园守住了,少年就会回来。
在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中,《谢英儿》情节饱满,又饱含保家卫国的情怀,一上演就赢得了许多人的喜欢,扮做谢英儿的白玉更是深受人追捧,鼓乐才停下,就有人站在底下喊“白玉,大爷给五十两,来陪大爷喝杯酒!”
有一就有二,一个人喊起来,不少人也跟风乱喊,但别说白玉就一个,不够那么多人分,班主也不会轻易叫台柱子下去跟人陪酒,那不是掉了白玉的身价?出来解释了一番,又喊了几个小丫鬟过去倒酒,这一段小风波便算过去了。
李湛和顾辰看着底下乱哄哄的,戏也看完了,不愿在这里带下去,喊了小二来,领着他们从侧门出去。此时时辰也不早了,互相做了别,便各自乘上马车回府。
坐到马车上,容歆想着那白玉,有些疑惑道“刚才瞧着那白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是不是像姚轻絮?”没想到隔着油彩,容歆还能看出这点来,李湛顺口提醒了容歆一句。
李湛不说,容歆还想不起来,他一说,容歆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是呢,他穿的又是女装,若不是脸上画了油彩,我一定就认出来了!”
“那是因为他是姚轻絮同父异母的兄长。”李湛一派淡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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