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容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贫寒人家若是家里过不下去了,将孩子卖给戏班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姚家有爵位,便是不在官场上,也不缺银子花,再让家中子弟去做戏子就是笑话了。
“白玉是姚家二房庶出的儿子,他生母是良家出身,又有几分才气,很是得宠了一阵。后来,也就是我回到侯府没多久,姚氏病了一场,就听说姚家有个孩子跟姚氏八字相冲,姚氏将姚家夫人叫去密谈了一番,之后,白玉就同他生母一道,被赶出了姚家。”李湛随口解释道。
“后来呢?”容歆越发惊叹姚家人对姚氏的爱护,这时候来说,女儿家嫁出去了,便是别人家的了,便是疼女儿的,手心手背还都是肉呢,也没有谁家为了已经出嫁的女儿,将亲儿子赶出去的。
“白玉的生母虽出自良家,但也只是小户人家,将女儿送到姚家做妾,本来就是想要姚家提携。姚家将她赶出去,那家生怕连累了他家,连接济他们母子都不肯,更别说接回去养着了。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能怎么生活?他母亲就将他卖给了玉堂春,远远地走了。白玉被班主养大,自然而然就学着唱戏,他生得俊美,又很有些天分,很快就成了玉堂春的台柱子,但他的相貌跟姚家二姑娘生得相像却是谁都没料到的,因为这个,姚家又狠狠地丢了一回人,跟姚家有旧怨的,一听说白玉要上台,就跑去捧场,这样一来,姚家二姑娘就越发嫁不出去了。”
“……”容歆默然,这个时候来说,做戏子,比起流落风尘也好不了多少,尤其姚家做事的风格,历来就没什么隐秘,这样一来,有一个做戏子的兄长,偏姚轻絮跟人家还生得像,姚轻絮平白落成个笑话也不奇怪,只是,“姚家就没做什么?”
按照姚家行事蛮横的风格,不大可能就这么由着白玉在外面抛头露面吧,而姚家虽没什么本事,可毕竟是个侯府,想要对付一个戏子也不难吧。
“京城里的戏班子,哪个没点后台,这个玉堂春,背后东家就是清馨郡主,而清馨郡主,跟姚氏是死对头了,便是白玉是姚家子的事,也是清馨郡主让人传出去的,之后更是力捧白玉成了京城的名角。”李湛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姚氏在姚家有多蛮横,在外头就有多少死对头,便是没有清馨郡主,也有的是人捧着白玉来打击姚家。
容歆点点头,越发疑惑了,“姚氏她,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这么、讨人嫌的?姚家又是眼有多瘸,非要这么惯着、捧着她的?”
“听说,她和云州那位姚夫人,知道姚家宝藏所在。”这个问题许多人大概都想过,包括从前作为姚氏儿子的李湛,“听说姚家祖上,留下了很大一笔钱,每一代由家主告知下一代的家主,结果姚氏的祖父过世时,儿子们都不在旁边就姚氏和她姐姐在场,姐妹俩就宣称老爷子将宝藏的位置告知了她们。”
这真是个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姚家不是世家也不是勋贵,历来在读书上也没什么建树,唯独有钱是真的。容歆从前听说过,姚家曾是一代首富,但再富裕,作为商户也让许多人鄙视,可姚家运道好,那时遇到兵祸和灾荒,姚家拿出半数家产献给当时的皇帝,皇家投桃报李,纳了姚家女儿入宫,再往后,姚家女所出皇子做了太子,姚家就出了第一位皇后,得了封爵。
自从姚家出了皇后,姚家也尽力培养子弟求学,奈何姚家似乎在这上面实在没什么天分,几代下来,虽接连出了三位皇后,却没什么成器的子弟,到了姚氏这一代上,似乎连经商的天分都没了,于是一家子就盯着传说中的宝藏。
容歆好奇,“姚家真有那么一笔宝藏?”
“应当是有的,听说承恩侯手里还有宝库的钥匙,但不知道宝库的位置,只能哄着两个妹妹,想法子从她们口中得到宝库的位置。”因为姚氏的缘故,景侯府虽然没有觊觎姚家宝藏的想法,但知道的比旁人还是多一些,“不过,承恩侯兄弟俩,大约也等不起多久了,之前,还闹出来承恩侯想要跟兄弟分家的说法,之后,姚家二爷将姚轻絮送到了姚氏身边,这才消停了些。”
容歆点头,表示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姚氏拿宝藏吊着两个兄弟,让他们捧着她。于姚氏来说,姚家兄弟俩不知道宝藏的位置对她才有好处,可对于姚家兄弟来说,那个宝藏是维系姚家身价和地位的宝贵财富,随着姚家渐渐落魄,他们能容忍姚氏无休止的要求,而不给任何好处?将姚轻絮送到姚氏身边,想设法给姚轻絮说门亲事是一方面,想法子掏出宝藏所在地才是根本。
想到这里,容歆不免摇头,闹到这个层面上,姚氏无论给不给,都谈不上好的结果,可以说,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随意闲话着,提过姚家的事,又提起宋家出了个敌国细作的事,马车也晃晃悠悠到了侯府门前。
容歆和李湛先去见过老夫人,老侯爷过世之后,老夫人就搬到了静心居。静心居是老人家自己挑的地方,景侯孝顺,又让人仔细修整过,一走进静心居,疏朗大气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木。已经过了午后日头大的时候,老夫人手里拿了个瓢,悠然自在的给花盆里添水,见李湛和容歆过来,老夫人放下瓢,道“回来了,外头跑了大半天,怎么不早些回去歇着?”
“给祖母带了惠禾斋的莲子糕,送来给祖母尝尝。”李湛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取了一碟点心放到庭院中的石桌上,正是惠禾斋名气不小的莲子糕。
李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的自然是儿孙孝顺,虽不是年轻时喜欢这些糕糕饼饼的,见孙子特意带了来也高兴。一面接了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一面叫容歆和李湛也坐下喝茶吃点心。
瞧着容歆捏着莲子糕小小咬了一口,老太太自己也尝了一口,叹气道“说起来,这莲子糕哪里比得过玫瑰花糕香甜啊,也就是太医每回来诊脉,都说我年纪大了,不可多吃那些甜腻的点心,谁知传来传去,就成了我最爱吃莲子糕了。”
“……”容歆嘴里咬着莲子糕差点笑场,相比起许多点心香酥甜腻,莲子糕做的细腻,却突出莲子的清甜味道,还带了点微微的苦味。要说在成片口感香甜的点心当中,莲子糕的滋味还真是别具一格,也有不少人确实很喜欢莲子糕的味道,但老太太这么明晃晃的讨玫瑰花糕吃,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李湛可就比容歆有定力多了,脸色不变,道“原来是这样吗?怪孙儿没打听清楚,祖母先吃着这莲子糕,改日孙儿出门,再给祖母带玫瑰花糕。”
李老夫人看了李湛一眼,哪里不知道这个改日不知要改到哪日去,等下回,带来的一定也是莲子糕。知道小辈们都是担心她的身体,李老夫人也不与李湛计较,有莲子糕吃,也比没得吃要强些,老太太瞧着容歆和李湛一人吃了一块,就叫小丫鬟将碟子收起来,也不多留李湛两个,就将人赶了出去。
这会儿将近晚膳的时候,李湛也不再去别处,就同容歆一道往回走,给她解释道“祖母年轻时就爱吃香甜的点心,如意楼那个手艺好的点心师傅,就是祖母陪嫁来的,从江南来的,做的一手好点心。只是祖母年纪大了,祖父过世之后就病了一场,太医来看过,嘱咐了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多吃甜的,偏祖母又爱吃,那点心师傅得了父亲的嘱咐,祖母又催着他做,一把年纪的胖子在父亲面前差点哭了,父亲瞧着他可怜,听说我开了个点心铺子,就把人给了我,让我安置到铺子里去。”
“……”容歆这回是真笑出来了,但也知道景侯和李湛也是为老夫人的身体考虑,了然的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给祖母那里送点心的!”
李湛果真放心的点点头,道“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吃,只太医嘱咐了,要尽量少吃,偶尔吃一点也没什么。”
容歆没忍住笑,只连连点头,才绕过月洞门,突然有人直直的扑过来。不单容歆吓了一跳,李湛也没想到有人扑过来,不过他反应快,揽着容歆往后一带,一脚就将扑过来的人踢了出去。
“姑娘——”被踢出去的人都没力气喊,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跟在后头的小丫鬟连忙扑上去看她主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容歆吓了一跳,但毕竟没让人撞上,见状去看那人,只见对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头发凌乱,被她丫鬟抱起来,容歆才看清她的模样,竟是先前投湖被救起来的姚轻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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