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府去,你还想在街上游一圈?”容歆还在想李湛的事,听李琰的话,便有些不耐烦。
李琰本就心虚害怕,被容歆一句话堵回来,便不敢再说话了。要说刚才被西云公主抓着打的时候,李琰是真盼着侯府来人,将她接回去,但此刻危机解除了,她又害怕回去了。
李琰冲动做事不过脑子,但到底年纪也不小了,平日使使小性子,家里人也不同她计较,像昨晚上被李老夫人和李湛夫妇骂了,李琰赌气跑出府,可也知道家人不会因此真将她赶出家门。但今日呢,先是将李湛的身世说给了贺瑞,紧接着,这一切就传得满大街都是,想也知道是谁做的,若没有后面的事,她还能梗着脖子说那本就是事实,如今却是李湛和容歆将她从西云公主手里带了回来,李琰都能想到,今日回府去,必定少不了祖母和父亲的一顿好骂。
容歆见李琰安分坐着,也没再理她,想起刚才的情形,显然李湛就是靖北王留下的孩子,这样一来,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李湛说,他是太上皇交给景侯的,那么再往前追溯,多半是靖北王夫妇出了事,将孩子托付给了太上皇。
容歆想起,早前便听到过传言,靖北王出事时,与乌云国的战事已经结束了,靖北王是被乌云国的奸细害死的;又有传言,靖北王妃的死,跟西云国有关。如此,是不是可以推测,靖北王夫妇出事之后,西云国人曾到过靖北,还拿到了所谓的靖北王大印,只是没找到孩子,于是决定自己养一个?而当初太上皇见到了孩子,知道靖北王夫妇的死另有内情,出于保护李湛的想法,隐藏他的身份,将他交给景侯教养。
想到当初西云国来的那位少夫人阿霞特意找着她说话,当时她还奇怪,她不过是个寻常宗室媳妇,那位阿霞却放着公主郡主,甚至预备联姻的李清幽不管,专门找上她。只怕那时,西云公主便注意到李湛了,又或者,让西云国公主注意到李湛,本就是皇家的意思,容歆可不信,西云国到达之前,皇家不知道那位所谓‘靖北王之子’的消息,甚至借此机会公开这件事本就在太上皇和今上的安排当中。
容歆不太清楚,太上皇当初做这些安排究竟有多少考量,但从他以及今上对靖北的态度来说,似乎又没有恶意。容歆只觉得头脑中有些乱,回想起西云国一行人在京城的举动,她心里有种直觉,西云国大约不想维系现在的和平了,至于谁给了他们这份底气,实在完全不必多想。
思绪间,马车已经到了侯府门前,容歆先下了马车,紫烟和红桃扶着李琰跟着下来。因为李琰的事,侯府老管家钟树就等在门前,李琰一见这阵仗,吓得就想往后躲。
“大嫂,我这个模样,怕要吓着祖母了,要不,你先去见祖母,我回去梳洗梳洗就来。”老管家是老侯爷一辈的人了,当年跟着老侯爷,老侯爷过世之后,依然做着侯府的管家,年纪虽然大了,精明却一点都不减当年,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虽是下人,在小辈们面前也很有威信。
容歆哪能看不出李琰的心思,不就想先回去收拾一下,叫她先去顶着老夫人的怒火。若是乖巧听话的小姑子,偶然闯了祸,她也愿意替人家说说好话,也免得老人家着急上火伤了身体,但李琰这种用过就丢,只记仇不记恩的,容歆也没这心肠。
当然,还不等容歆说话,老管家就上前来,道“世子夫人、大姑娘,老夫人和侯爷吩咐了,大姑娘一回来,就请到静心居去。”
李琰听到父亲也在,顿时吓得身子都颤了颤,只是听到老管家的话,也不敢再说先回去收拾的话,只得跟着老管家,往静心居走。
倒是没说叫容歆一起过去,只是既然话都传到了,容歆也没打算回去准备什么,朝老管家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劳烦老管家等在这里了。”
李琰盘算着如何说得可怜些,好逃过这一劫,可从府门口到静心居虽说不近,但很快也就到了,有小丫鬟先赶过来禀报,她们走到静心居门前,就听见里头景侯的声音,道“还不进来,在外头装作木头桩子吗?”
李琰听着父亲带着怒火的声音,不敢再耽搁,老老实实往里走,见老夫人和景侯端坐着,脸色严肃,李琰仿佛犹豫了下,扑过去抱着李老夫人的腿,道“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李老夫人被孙女抱个正着,脸上的严肃却丝毫未变,低头向李琰道“你错在哪里?”
“我……”李琰本以为老夫人见她一身伤,又认错了,心疼她就不再问了,一抬头却见李老夫人依然是严肃冷沉的模样,李琰抱着老夫人腿的胳膊就松了松。
“跪下!”景侯的脸色更冷,他行走商场,不敢说聪明绝顶,但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容歆出门救人,又大老远将人带回来,那么长的时间,但凡有点心的,都该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李琰呢,心思都放在怎么逃避罪责上了。作为女儿,他不要求李琰像长子一般出色,也不求她才名远播,但至少应该是个知礼明理的,可现在看来,却是个不知好歹的。
触到父亲冷沉的目光,李琰瑟缩了一下,她身上有伤,跪下肯定会牵扯到伤口,肯定会疼,但这个时候的李琰自是不敢违背父亲的话,脸上虽不情愿,还是松开了老夫人的腿,退后了些,跪了下来。
李老夫人没有替李琰说情,瞧着容歆随后走来,便朝她招手,道“阿歆跑这一趟冻坏了吧!过来这边坐。”
容歆上前福了福身,道“夫君说他还需进宫一趟,将西云国人交给皇上,办好事就回来,叫我先带大妹回来。”
景侯点点头,道“这是应当的。”
李老夫人招呼了容歆坐下,又道“你不用替阿琰说话,今日的事,她若不能真心悔改,将来必定害人害己。”
容歆本来就没准备替她说话,闻言就坐了下来,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盏。这天冷,出去跑了一圈,容歆有些口渴,但手里的茶水还有些烫,她不急着喝,先捧着暖手。
“爹,女儿真的知道错了。”老夫人不因为她的哭泣心软,父亲又叫她跪下,李琰便知父亲和祖母是动了真火了。要说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远远谈不上,但西云公主的那一顿打,却叫她记住了教训,此刻是半点不敢露出不服气来,只盼着父亲和祖母念着她是亲生的,不会责罚太重。
“我就问你,你为何将你大哥的身世告诉贺瑞?”景侯面色冷肃,他可以接受女儿娇蛮任性,但毫不犹豫的出卖兄长,甚至不知自己给家人带来了多大的祸患,这样的李琰,若是再不管教,只会害了自己甚至连累家族。
“我、我就是气不过,那贺瑞又故意激怒我。”李琰不敢抬头看父亲,只是说到后一句时,又抬起头来,“对,是贺瑞激怒的我!我本来只是气不过大嫂说我,祖母和大哥又都不替我做主,想出去散散心,没想把这些说出去的,是贺瑞他故意激怒我,我才会口不择言的。”
到这个时候了,李琰还在找别人的原因,景侯越发失望,连问下去的心都没有了。叹了口气,道“李琰,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担?”
“父亲……”李琰抬头,正对上景侯失望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颤,仿佛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阿琰,犯错不可怕,没有谁是不会做错事的,便是为父,至今都后悔将你们放在后院,让姚氏将你们教成这样。这是我的错,我不会归咎到姚氏身上,也会尽力弥补这一切。就像你今天犯的错,你顶撞你兄嫂,顶撞你祖母,我们都可以原谅你,甚至你将侯府的秘密说出去,差点毁了整个侯府,我们也不会要你以命相偿,但你至少该知道自己做错了,而不是归咎到别人身上。”到底是亲生女儿,再是失望,景侯也没有彻底放弃她。
“父亲,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哥哥在家中长大,十多年的情义还抵不过一时之气吗?”景侯摇了摇头,“阿琰,你大了,做事该知道后果了。”
不等李琰说话,景侯看向李老夫人,道“母亲,阿琰这回犯的错,便是请家法也不为过,只是她也算受了教训了,罚她跪祠堂一个月,抄写家训十遍吧!”
“父亲——”李老夫人还没说话,李琰已经惊恐地睁大眼睛,她都受了伤了,还要跪祠堂抄写家训,父亲怎么能那么狠心,大哥不是也没事吗?
“不够?再加一倍!”景侯见她尚不知悔改,此话一出,李琰虽依然不服气,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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