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志看着她严肃的小脸叹了口气:“你爸妈和你哥……都很后悔以前……那样对你,你爸也刚好在这,来,正祥,你来表个态。”
齐正祥老脸微红:“爸以前……是不对,但你……你也不能真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吧,你说说,哪家的女儿这样对自己的父母?”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流利,声调也提了上来,还壮着胆抬起头来瞪了一眼齐洛灵。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有哪家的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女儿的?”齐洛灵冷冷地回视着他。
一听这话,齐正祥又跟瘪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回去。
“你这人!”齐正志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在家都说好了这次是过来跟丫头道歉,怎么又犯起诨来了?”
呵呵,道歉?狗还能改得了吃屎?不就是看她现在考上大学了想从她这里捞点好处吗!
她可没原主那么软弱可欺。
齐洛灵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
她前世听原主说过齐正祥一家在她毕业之后变本加厉,每个月都变着法的找她要钱,不给钱就到她单位大吵大闹。原主软弱,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只好妥协,而她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被他们掏空了。再以后齐家一家子又怕她有了家庭不拿钱回家,就三番五次地破坏她的感情生活,直至最后整个金山县的人都知道原主有这样一个惹不起的娘家,从此都对她退避三舍,导致她终身未婚。
齐正志又转头劝齐洛灵:“丫头,你爸妈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一回吧,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离家出走,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编排你呢。”
农村人嘴碎,编排起别人来向来不问青红皂白,他是真担心小侄女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女孩子名节一旦有损以后想找个好婆家可就难了。
齐洛灵低头思忖了一番。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能占着原主的身体还让原主被人指指点点。
而且二伯与二伯母在清水村,她早就决定了要赡养他二老,也不可能不回去,到时候与齐正祥一家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为了原主和二伯,她决定作出适当妥协。
于是她稍稍放软
了语气说:“要我回家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齐正祥立刻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她。
“什么条件?丫头你大胆的说,二伯给你撑腰。”齐正志鼓励她。堂弟的小九九他也明白,但今夕不同往日,小丫头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没那么好欺负了。而他虽然是来劝她跟父母和好的,但如果堂弟敢再像以往那样欺负丫头,他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首先我先声明一下,我没有报师范大学,我报的a大补贴并不多。”齐洛灵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估计连小半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
齐正祥很不开心,小声嘀咕:“你干吗不报师范大学?”
这几天他听人家说师范大学的补贴可高了,有粮票有菜票,很多学生吃不完还能将这些换成钱寄回家呢。而他一直以为齐洛灵会报师范大学,毕竟这是农村孩子的第一选择。来之前他都盘算好了到时候让她每个月寄一半的补贴回家补贴家用,没想到齐洛灵一句话就让他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但现在不比从前,他也不敢跟齐洛灵硬碰硬,只能自己暗暗生闷气。
“不喜欢!”齐洛灵干脆利落地说。
齐正祥想起她刚才的话,心里一紧,赶忙说:“家里可没有……”
“不用家里给我钱,我自己半工半读就好。”齐洛灵快速地打断他,“但是家里也不要指望我在读大学期间给你们钱,毕竟我在外地上大学也需要不少钱。”
齐正祥松了口气,虽然目的落空了一部分,但也没有亏。何况他今天主要是奔着女儿大学毕业后的工资来的,只要把这个大头拿到手就好了,至于她在城里开什么补习班,那些小打小闹能赚个什么钱!不要也罢。
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逼得太狠了。
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丫头啊,爸妈不是不想供你上大学,你也知道咱家穷,是实在供不起啊。不过你现在有本事自己赚钱上大学,我们也就放心了,以后你就安心读书吧,上大学期间我们是不会向你伸手要一分钱的。”
齐洛灵被他一声假惺惺的丫头叫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大热天里使劲搓了搓手臂才将那股恶寒压了下去。
“那以后呢?就是你毕业之后……”齐正祥见她一副嫌弃的表情,终于按耐不住了,“我跟你妈年纪慢慢大了,你两个哥哥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这彩礼可是一大笔钱啊,你总不能拿着公家的工资自己享福却看着我和你妈吃苦吧?不管怎样,我跟你妈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打感情牌?齐洛灵心里呵呵了两声。
算了,懒得计较!
“我毕业以后每个月给你和妈五十元。只要你们两个活着一天,这笔钱就不会断,逢年过节我会另外给你们包红包。另外,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我会每个人随礼一百元。你看这样行不行?”齐洛灵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说了出来。
每个月五十元!齐正志和齐正祥都惊呆了!
86年乡里茶场和种子站工人的工资大多才三四十元,农民的日子更是难过,一年到头就靠着庄稼和到茶场里打点小工马马虎虎应付着。
每个月五十,一年六百,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听说县城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就是因为是万元户还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
“丫头,你可别……别胡说,做事要量力而行!”齐正志缓过神拉拉齐洛灵的袖子提醒她,也不管齐正祥急赤白脸地瞪他,“而且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谁家的女婿会同意你这样养娘家?咱这地方可没有嫁了人的女儿还要每个月给爹妈钱的习俗。”
齐正祥气得在桌底下跺脚。
“没事的二伯,我能做得到!”齐洛灵铿锵有力地说,“但是……”
她故意顿了顿。
“但是什么?”齐正祥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心里暗暗庆幸今天来对了。
“但是除了这些,你们不能开口向我要钱了,这一点你同意吗?”齐洛灵问。
“同意,同意!你二伯在这给我作证。”齐正祥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
齐正志见阻挡不了,扭过身子长叹一声。
齐洛灵在心里笑了笑。每个月五十在现在看来是一笔巨款,但后来经过88年的通货膨胀,
人民币就贬值了不少,94年再一次通货膨胀之后,六百元一年更不算什么了。
不过她在这时候提出给这么多钱,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算是帮原主用钱买了个好名声,也方便她以后赡养二伯夫妻俩。
“还有,”她说,“如果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说我的不是,我就会立马停掉这笔钱,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齐正祥一迭声地保证。
齐洛灵摸着鼻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包括我的婚姻,你们都不准插手。”
“好好好。”齐正祥现在是一切都好说。
齐正志长叹一声,没说话。
于是,双方就算谈妥了条件。齐洛灵因为要给学生上课,就让闻政带他们坐上一辆“地老鼠”三轮车将人送到车站并买了回乡里的车票。
闻政回来的时候满脸不高兴,齐洛灵问他:“咋啦?”
“那人真是你爸吗?怎么那样啊?”他气呼呼地说,“毫不关心你过得好不好,一路上只会追着我问你上课赚了多少钱。”
“财迷心窍嘛。”齐洛灵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毫不在意,“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赚的钱还不够付我们家的房租和伙食费呢,我问他能不能将欠的费用补上,他立马就不吭声了,倒是你二伯马上掏出钱来要给我,被我推回去了。哼,你爸可真是个财迷。”闻政摸着鼻子又是愤慨又是得意地说。
齐洛灵笑得直不起腰来,冲着闻政竖了竖大拇指说:“不愧是要追上我的人,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