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条消息, 和光犹豫了几秒。
首先,西瓜师叔回来的消息不是西瓜师叔亲自告诉她的,而是由她的小弟——尤小五亲自发来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必回去,西瓜师叔没喊她。
只要装作没看到,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恐怕观邪师叔也是这么想的,他神神在在地饮了一杯茶, 继续和涂鸣聊天。
坐了一会,他们俩的话怎么也进不了她的耳朵,她快坐不住了!
尤小五说的什么场面啊?也不说清楚, 什么事儿快控制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 起身朝观邪师叔和涂鸣作揖, “今日晚辈还有点事儿, 不能陪前辈们饮酒了,要是前辈不嫌弃,咱们可以来日再约。”
说完, 她正欲离开, 被涂鸣一手扯住袖子。
“酒还没开始呢?你急什么急?”
和光面上赔笑,扯着袖子的另一边往回拉。
淦,我是真的急, 迎风撒尿, 尿快飞到嘴里了。
观邪师叔轻轻一笑, 一语道穿了她的心思。
“她急着回去跪安。”
涂鸣讶异地挑眉, 斜眼觑了她一眼,噗嗤一笑,倒是放开了她的袖子。
她朝两人抱拳,接着马不停蹄地朝万佛宗跑去。
还没进山门, 就先看到了药门的几位绿衣药修,脚步走得比她还急,直冲冲地往万佛宗奔去,仿佛去晚了,就有人要命丧黄泉一般。
还有几位盛京小报的记者,也步履匆匆地往万佛宗跑。
和光揪住一位记者,问道:“道友,你们这是干嘛去啊?”
记者本来有些焦急,走到半路被拦住,神色很不耐烦,直到认出和光的脸,赔了个笑容,眉宇间的急忙之色却不改。
“这不是和光道友吗?还未祝您当选坤柱呢。听说贵派的西瓜堂主最近弄出了一件大事儿,如今他回宗了,我们这不是马不停蹄地就过来采访了吗?”
和光笑得一脸和气,心里却糟心地想道,西瓜师叔回来这件事儿,小报的记者居然收到消息不晚于她,看来西瓜师叔是自己放出的消息啊。
那祖宗在造什么幺蛾子?
看着盛京小报的记者火急火燎地离开,和光暗地里捞出了佛门小报的通讯符。
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放大消息,也是自家先放。
到了山门,尤小五早就等在那儿了,他踮起脚尖,卖力地向她挥手,生怕她眼瞎,看漏了一般。
“大师姐——”
和光没空和他唠嗑,直接挥挥手,一把提起他的后衣领,往峰内跑。
万佛宗范围极大,从山门飞到里面要不少时间,更别说杀戮峰被安置在了万佛宗最深处。
和光脚步不停,垂眸扫了一眼尤小五,急急问道:“西瓜师叔回来了,什么场面快控制不住了?在传讯玉牌里,你怎么不说清楚?”
尤小五憋得一脸菜青色,张开嘴,又好像不知如何开口一般,只道:“大师姐,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说不来。西瓜堂主也没打声招呼,突然出现在山门,大家才知道他回来了。”
飞了一会,和光看到欢喜禅前围了满满一山人,还有不少别的峰的修士争先往后地往欢喜禅跑。
大晚上的,也没有入峰试炼啊,这么多人看什么热闹呢?
和光急着赶往杀戮禅,本不想停下来看热闹,耐不住尤小五扯袖子,直直指着欢喜峰,似乎出了点情况。
直到钻过所有围观群众,挤到中央,和光才恍然明白,尤小五说的“场面快控制不住了”,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人群中间摆着一个硕大的玻璃水缸,明淡一脸猪油色地站在里面,一左一右隔着两条鲛人,捧着他的左右脸,亲得不亦乐乎。
鲛人智力低下,做事只靠本能,尽兴而已,对他人的异样眼色毫不在意,哪怕是当众交合,兴到极致,也无不可。
围观的群众对它们指指点点,毫不在意。
但是,鲛人没有廉耻之心,明淡有!
哪怕是身处欢喜禅、身经百战的赖脸皮明淡,此时也哭丧着一张脸,背对着群众。
他斜眼间瞥见和光的那一瞬间,立刻朝她伸出手,大声喊道:“大师姐,救我——”
和光嘶了一声,左看看脸颊通红的雌性鲛人,右看看不停扭腰的雄性鲛人,啧啧咂嘴。
“你这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还不用给红袖招付钱,在这儿就能修炼。”
左拥右抱,不是欢喜禅的终极梦想吗?
明淡想甩开两只鲛人的手,却没甩开,被它们死死箍住,“大师姐,我真的错了!我爱玩是爱玩,可是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玩啊?”
和光挑眉,斟酌道:“要不我给你挪个地儿?”
就在这个时候,尤小五扯了扯她的袖子,附耳低声道:“大师姐,这是西瓜堂主的命令,他的原话是,‘既然他这么爱玩,那就成全他,顺便教教其他弟子怎么玩。’”
嘶,不愧是西瓜师叔,心够狠,招够黑。
也就是说,这个水缸不能挪,连挂块帘子遮一遮都不行。
唉,她当时只想着割掉明淡的作案工具了,没想到这个惩罚,还是西瓜师叔的招更高一筹。
和光琢磨了一会,又扫了一眼明淡,在他哀求的目光中,她强硬地狠下心,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弟,有一个办法可救你超脱苦海。”
明淡缩了缩鼻子,紧紧盯住她,揪住她的衣袖,眼神里装满了祈求。
“什么办法?”
和光垂下眸子,扯开他的手,冷声道:“长痛不如短痛。”
她做了个动手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鲛人们似乎看懂了她的手势,贴住明淡的身体,死死地缠住他。
和光嫌弃地摇摇头,背过身就走。
身后,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明淡凄厉痛苦的惨叫声,鲛人们求偶的欢愉声,众人发出的疑惑声、惊叹声。
“哇——”
“师兄,这是往水缸里倒什么?”
“唔,听说是欢喜禅特制的助兴药,一滴,七天金枪不倒。”
“嘶,还能这么玩?”
“嚯,这么大一罐,枪得竖多久啊,不会精/尽人亡吧。”
更有数位狠人,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席子,往地上一铺,“我就睡这儿了,倒要看看,明淡师兄能坚持多久。”
和光离开欢喜峰,飞到杀戮峰门口,便看见药修一群群地往里进,拖着重伤的杀戮禅修士一车车的往外拉。
她看得怔了一会,这是被人踢馆了?
还没等她问几句,便被一声凄惨的大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声音,怎么听得有几分耳熟。
她走过去一瞧,果然是菜瓜,阵势竟然比欢喜禅那边还要大几分。
菜瓜跪在一边,半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骰子,另一边浩浩荡荡地跪着一片人,都穿着万佛宗的僧袍,有长发、有光头,黑里透白。
和光仔细瞧了几眼,都挺眼熟,都是清河赌坊的熟客。
就在这个时候,骰子转了起来,一层光团包裹着,看不真切。
菜瓜死死地盯住骰子,眼角通红,满脸疯狂之色,比他陷入赌博时还要疯狂几分,竟有些像杀了数人后、陷入心魔一般的狂状。
另一边,乌泱泱一堆人头刷得一下抬起来,吓得和光一跳。
他们也死死地盯住骰子,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噔——
骰子停了。
一边的菜瓜气得胸膛起伏,狠狠地捶地。
另一边,众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
一道惊雷从骰子上发出,咔嚓一下劈在菜瓜身上,把他劈得外焦里嫩,口吐黑烟。
他的身后,一名药修熟练地掐诀,又给他恢复了。
尤小五传音解释道:“西瓜堂主惩罚沉迷赌博的修士,让他们继续赌下去,输的人遭雷劈。本来两边人数差不多,但是菜瓜师兄逢赌必输,就没有人和他站一块,全选他的对家了。”
和光看着接连被劈的菜瓜,啧了一声。
活该!
她扭头,看向尤小五,问道:“明非师叔呢?场面闹得这么大,他怎么不出来管一管。”
尤小五眼神飘忽,有些欲言又止,小声道:“其实,这个场面还不够大,明非师叔还在里面,看守最大的场面。”
闻言,和光的神情快绷不住了。
什么,这还不够大?
他家的明淡快流芳百世了。
直到走进杀戮禅峰内,和光才明白,真正的大场面是什么?
杀戮禅的弟子横七扭八地倒了一片片,“尸”横遍野,血液四溅,肢体横飞,缺胳膊短腿儿,和光回头确认了好几遍,才敢肯定这是杀戮峰。
虽然杀戮禅的培养方式残酷了些,但这个场面未免太过惨烈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死人堆。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一黑,一人直直朝她扑来,和光心神一凛,忙不迭侧身躲过,那人扑在了她身后的尤小五身上,白花花的肠子糊了他一脸。
和光倒抽几口冷气,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赶紧远离尤小五。
尤小五怔楞了一会,才回过神,摸了摸脑门,又抹开脸上的白色物体,碾了碾,才发现是肠子,赶紧扔开,捂着胸口干吐。
被丢来的杀戮禅弟子不满了,他嫌弃地甩开尤小五,抱怨道:“师弟,你忒不厚道了,肠子扔那么远。”
他站起身,身体被剖了一个大洞,血红的肉块、白花花的肠子还在往外流,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抖了抖,抓住那肠子,又给塞了回去。
和光瞪大了眼,直直地看着他。
我/去,这……这么凶残吗?
他朝尤小五提醒道:“师弟站远点,西瓜师叔今日杀红了眼,刀下无情,别一不小心被砍了,你们的身体素质可没法跟我们比。”
说完,他倒出一瓶绿色的药,往肚子上的大洞抹了几把,红色、白色、绿色掺杂在一起,颇像个调色盘,也不顾伤好没好,他朝俩人摆摆手,又往打斗中心跑去。
和光顺着他的背影望去,那一片不时有人被扔了出来。
有的倒下了,还能像他一样爬起来,抖了抖,继续往战场中心跑。
有的倒下了,没能再爬起来,被药修抬在担子上,抬出去治伤了。
和光看着这“尸”横遍野的战场,竟然生出了几分怯意。
要不然,她还是走吧。
就在她徘徊不定、踟蹰不前时,身后突然传来明非师叔的声音。
“师侄,你怎么才来,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这声音幽怨至极,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和光听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时之间不敢回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转身,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师叔啊,我先去欢喜峰瞧了瞧,安慰了一会明淡师弟,接着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
和光乍一看明非师叔的脸,赶紧撇开眼。
哎哟,他笑得比她还灿烂,眼皮半垂,眼睑的两颗妖痣都快挤出来了。
不妙,笑得越过分,气得越过分。
他走进她,一手揽过她,往她肩上拍了拍,她活像个小鹌鹑,他拍一下,她抖一下,他拍一下,她抖一下。
“哦,怎么安慰的,说出来给师叔听听。”
和光咽了咽喉咙,心里默默想道,我让他早死早超生。
这话她当然没敢说出口,而是生硬地转了个话头,“西瓜师叔怎么了?今日一回来,这么大阵势。”
此话一出,明非师叔的手停在半空,没拍下去。
他咬住后槽牙,使劲笑了笑,和光甚至能听到他的牙口互相摩擦的声音。
接着,他冷笑一声,手掌拍在她肩头,抓紧了,抓得她浑身一抖。
“谁知道呢,吃错药了吧。”
和光扯了扯嘴角,附和着他笑了笑,刚想说几句哄哄他,说不定给明淡的药拿错了,西瓜师叔误吃了春/药。
这话还没说出口,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骚非,你方才说了什么?”
和光抽了抽鼻子,吓得瞪大了眼珠子,暗地里偷偷瞥了明非师叔一眼,只见他脸色倏地沉下来。
咔嚓——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妈/蛋,脱臼了。
你们俩个闹别扭,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和光啧了一声,扒住明非师叔的手,刚想拨开,不料他抓得更紧了,咔嚓咔嚓,清脆的碎骨声回荡在脑海里,好像昆仑特产的日日碎冰冰。
“没说什么,关心你的身体罢了。”
明非师叔主动松开她,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张开细长的薄唇,一字一字吐道:“破瓜,今天是不是春/药吃多了,火气太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骚非,破瓜。
哇,刺激!
站着的杀戮禅修士瞪大了眼珠子,接着哎哟一声,就地一躺。
躺在地上的“尸体”安详地闭上了眼,并且撅着屁股,往僻静的角落挪了挪,试图远离战场。
尤小五浑身打了个激灵,寒气直上天灵盖。
门,门在哪?
他要回闭口禅!
这里快打起来了!
至于身处战场中心,逃不掉的大师姐,尤小五心里为她默哀,大师姐生前是个体面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耽美!我不吃耽美!俩人更像是索隆和山治那种,每天较劲的同伴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