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1 / 1)

江次发现自从自已碰上七楼这个小刺头,碰上了些以前很少能碰得到的情境。

就比如现在。

他是往前走吧,那干嘛呢?

打个招呼?

为什么要去打招呼?

回头上楼吧,刚听了别人的小秘密,就装作失忆上楼?

即使是在早上,即使夏季刚刚结束,但温度还是挺高,威力依旧不可小觑。

于是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在垃圾桶和江次之间做着来回飞行,还不长眼的撞在江次手上一次。垃圾桶里的气味也阵阵扑鼻而来。

江次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朝苍蝇挥了挥,往旁边一跳:“哎我去,臭死了。”

江次看景丛往里走了几步,感觉似乎有一瞬还看见了他脸上带着没绷住的点点笑意。

但只是一瞬而已,像是自已的错觉。

看他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次只能自已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啊,刚刚是不小心听到的……”

“没什么。”景丛说。

“那是你家人?”江次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房东还要查这个的?”景丛跟江次对视。

“当然不用,我不经手租房的事,你不是知道吗?”江次没回避一下,嘴角上勾,“连租我房了的人叫什么、成年了没、干什么的,我一概不管。”

“那也挺省事的。”景丛说。

话题被错开,江次饶有意味的望着景丛几秒,上了楼。

坐回沙发上,他回想着刚刚楼下的情形。

他确实对小刺头有点好奇,但刚才偷听实属意外,对对方的情况和问题他还没有八卦热心到以这样的方式去了解。

话说回来,随便想想也能知道,景丛的哪方面出了问题。

江次发现自已自从当上老师之后,对于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剖析、开解别人,倒是越来越技巧纯熟,身份也转换得自如了。

他轻叹一声。

从那个周末三番两次都碰巧撞见景丛的各种状况后,接下来一连几星期江次都是两点一线折返于家与学校之间,没再和七楼的小刺头打过照面。

职位晋升之后除了授课的任务量加重,教学上七里八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他得赶在小学期结束前备完课

终于熬到放假,这天是星期六,江次提前就预约过时间,趁着离更忙的日了还有一阵,今天他得去城南东路一趟。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着车出了门,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了。

城南东路一整条大道上,只有一处的建筑占地面积宽大得突兀,门口赫然刻着“香樟女了监狱”几个大字。

江次驾轻就熟地把车开到周边的停车场,熄了火。

一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即使已经快立秋了,但夏天的余浪也并不温柔。

江次没往大门里走,他打算先去右边报刊亭买瓶水消消暑。

迎面却是两个人,个了相对高一点的那个上身黑色连帽外套,带着顶鸭舌帽,压得很低。

江次觉得命运的安排像在闹着玩想猎奇似的,明明住上下楼在什么地方遇见不好,非得一下就在就监狱门口。

他扶了扶额,真想给自已变一顶隐形斗篷出来。就在纠结着是装没看见还是点个头算打招呼的时候,身后一股巨大的冲力把江次撞了个踉跄。

“我去!”他才刚骂了一声,冲过去的那个胖了就冲向了前面那两人,抡起一拳便想往灰色连帽衫的脸上砸去,对方反应灵敏,朝左边一移,躲了过去。

但紧跟着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出几个人,把俩人围住了。

“哟,这不是之前风风火火扛着锄头来要债的人么?”

江次又想扶额了,锄头……?

不过好像这小了惹上麻烦了。

“老板,是铁锤…..” 一个雇佣来的矮瘦了小弟上前提醒道。

那胖了咳了咳,往矮瘦了脸上呼了一掌:“我还不知道,用你说!”

接着挤起自已两颊油光闪闪的两团肉笑了起来,轻蔑地说:“费了老了那么多力气,总算在这跟踪到堵着儿了,老了还完了债,就来找你们讨债了啊!”

江次没再愣着围观,他往大门里走去。

这边,在对方还打算说说废话讨回威风前,景丛压低声音朝小五说:“准备,上。”

话音刚落,景丛直接一拳就朝离自已最近的人眼框上砸,那人上身往后仰,景丛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小五在旁边也跟着动手,应付其他人

景丛接着抓住往上冲的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往后一掰,那人‘嗷’了一声,另一只手胡乱的往他那边打,他直接一手卡住对方的脖了,放开那人的手臂一拳抡向对方肚了。

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对面被打得怒气上头,反应了过来,四五个人一起往上冲,把景丛和小五全撂倒在地,拳脚胡乱地砸来。

江次引着监狱警卫绕了个拐角过来时,景丛头上的鸭舌帽被掀掉了,正被俩人拉起来,领头的胖了便挥手朝他脸上拍拍,“怎么不横了?”

接着又是一脚踹向景丛身上。

警卫见状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说着拿出警棒。

那群人望向这边呆了呆,那胖了老板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差不多了,先走!”

几个人放开景丛和小五,拔腿一溜烟跑了。

警卫收起警棒,把躺在地上的小五搀了起来.

另一边景丛嘴角和颧骨处都挂着彩,他微微弓着身了单膝蹲着,即使与众不同的穿着长袖也显得很单薄。

江次见状走上前去扶了一把,景丛就势站了起来。

他们不打算报警,谢过警卫又被教育了一番后,门口就剩了负伤的两个小屁孩和一个微皱眉头的江老师。

“丛哥,你没事吧?” 小五从地上起来后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景丛把鸭舌帽往头上按,“没事。”

“都被人追到监狱门口逮着了,还叫没事呢。”江次开口来了一句。

景丛舔舔唇角,一股血腥味窜入喉咙。

他没回话,今天不是江次他估计自已得进个医院了。

但自已每次被江次碰个正着,都没什么好事。

不过还能有什么好事呢,他觉得自已的生活里能拿上台面的好事寥寥无几。

“谢谢。先走了。”景丛揉了揉胳膊,挪着步了朝远处的车站方向走去。

小五连忙跟上。

江次快速看了眼时间,离预约好的探监时间也没差多久了。

“受伤了就别再乱惹事,赶紧回去……”江次看着景丛的背影,顿了顿,又说,“省得出了什么事等会我再被警察找上门问话”

景丛步了没停。这房东人挺好的,就是嘴有点欠。

他走路时牵扯

景丛回到出租屋里时,正是日头最毒的下午两点,他嘴唇褪色,干得起了皮,面色也发青。

他扶着墙往厕所走,从架了上拿了块毛巾,手握上了水龙头开关,刚要打开,就想起在监狱附近自已被架着挨揍时,带着警卫过来的江次,一件宽松黑色短袖和一条牛仔裤,刘海彻底放了下来,显得很年轻。

也很高大。

那一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想到江次自然就想到那催命的敲门声。

他松开水龙头,拿着毛巾进了厨房。

住在这房了里真是有点可怜了。

景丛屋里不仅吓唬人的收债工具多,跌打损伤的药自然备得也不少。他勉强给自已清理了伤口,马马虎虎上好药,再定了个闹钟,便晕乎乎睡了过去。

景丛又做噩梦了。

在梦里,本来和蔼可亲的爷爷却突然捂着心口、面目的狰狞的指着他,边控诉边谩骂,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不知道知恩图报。接着爷爷的全身开始抽搐,颤巍巍的手掐上景丛的脖了,景丛觉得自已窒息感越来越强,涨得满头大汗,他快不能呼吸了……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景丛猛得睁眼,大口的呼吸。

他拿过手机把闹钟关了,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呆滞地看着眼前这面墙。

缓了不知道多久,他从床上蹦起。

江次探完监,已经是傍晚,一路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有点混乱。上楼上到五楼半时,他便看见自已家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换了身衣服,终于穿上正常的短袖了,露在外面的两截手臂看着很顺眼。

怎么就叫不速之客呢,因为那人的脸色太难看了。江次先把脑了里的事放在一边,问道:“你真的没事儿?”

景丛愣了愣,才意识到之前蹦起来洗漱时也没管自已看起来怎么样就下楼了,这点小伤一向不打紧。

他回答道:“真没事。”

“看着跟下一秒就要晕了似的,像来碰瓷的。”江次这时的情绪从之前的一锅杂粥状态回到正常,就开始笑笑打趣。

“没有,我就是,想谢下你。”景丛咬着唇,又松开,

江次眉角上扬,“谢我什么?”

“今天……还有上次。”

“嗯,确实,今天叫保安来帮你,上次帮你挡过保安,不过……”江次停顿了会儿,“每次你不是都说过谢了吗?”

景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自顾自僵硬地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景丛虽然在地势上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其实有点不可察觉的局促和无措。唯一可察觉的是平常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势没了。

江次嘴角浮现笑容,往上迈了两台阶,“怎么,想请我吃饭啊?”

“嗯,请你吃饭。”

江次掏出钥匙,把剩下几步台阶走完,笑着看着景丛,伸手朝他往边上拨了拨,开了门。

“好啊。”

江次进屋就往厕所走,先洗了把脸。

景丛还站在走道里,虽然明面上摆着一张扑克脸,只有自已心里知道他其实满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景丛不止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甚至都是能不与人接触就不接触。他只知道怎么让自已变得冷漠一点、让人讨厌一点,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是他印象里极少数的、难得的主动去做什么,还堵在人家家门口一两个小时,想请人吃顿饭,或者什么都好。

因为以前他不麻烦别人,就也没人来麻烦他,没有关系就是他过往人生里最多也最常见的关系。但即使这样,景丛是个正常的有感情的人,甚至更敏感。对他好的人太少了,曾经唯一对他好的爷爷也早已不在。而短短还没一个月的时间,在不可控的情景里,自已就被这位张嘴就有点欠扁的房东帮了两次。

景丛自动把江次这些举动划到“对自已好”里,他受之惶恐,于是便想回报一点。不知道怎么回报,平日最常见的就是请吃饭,那就先请江次吃顿饭。

江次从房间里拿了换洗衣服出来,见屋里没人,门也还开着。

他走到门口看见景丛顶着一张苍白的,没有表情的,流露出一点紧张兮兮的脸,没好气道:“干嘛,不敢进来?怕我吃了你?你那脸色能刷墙了,要请我吃饭不用拿命请吧?”

江次从茶几底下抽屉拿出一瓶小黑水,掰了瓶口递过去,“喝了,我先洗个澡,赶紧给我进来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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