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在屋内为谢枕石包扎伤口,温流萤和温止言就等在屏风外。
屋内许久没有声响,温止言等得格外焦急,忍不住询问:“郎中,可有大碍?”
“那匕首幸而未没入太深,不曾伤及内里,但到底是损了皮肉,还需好好养上一月,等伤口长好才行。”郎中说得模棱两可,既不叫人过分担心,又让人仔细照看。
谢枕石随即也道:“劳世叔担忧,郎中都说了我并无大碍,您也不必操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只怕我百年之后再无颜去见你父亲。”温止言低叹一声,又道:“弥山啊,今日你对阿萤的恩情,我们当真是无以为报,只等着……”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枕石打断:“世叔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我应当做的,能用这点儿小伤换得阿萤平安,我倒觉得庆幸。”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夹杂着浅浅的笑意,真当自已受的伤实属值得。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了,咱们一家人的事情,来日有的是机会慢慢来,唯有一点我得同你要求,望你也不要怪世叔多事。”
一家人这句话一出,有些事情便是默认了,谢枕石倒没太大反应,只是语气略微亲昵了些:“世叔有话便说,无需有什么顾忌。”
温流萤闻言抬头看向温止言,用眼神问他说这些做什么。
温止言却侧头不理,接着道:“你不必再因为怕旁人的风言风语在外头住了,一会儿我就命人将你的东西都拿回府里来,往后你就住在府里。”
说着,他伸手拉了拉温流萤,像是个主持公道的座上宾客,叫谁都不吃亏,却也跑不了要承担责任,“阿萤,弥山是因为你才受了伤,你理应好好照料他才是,往后弥山住在府中,一应用物你命人依着弥山的喜好,一一准备好。”
这话虽然有故意将两人扯在一起的嫌疑,却是颇为道理的实话,人家因为他受了伤,可不就得他来照顾。
温流萤对这事倒是没有意见,痛痛快快的就应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枕石也不再推辞,他心里暗道这伤当真是受得值当。
郎中正
温流萤听出他声音里微不可查的颤意,连忙开口:“不辛苦不辛苦,你先包扎伤口,别的事以后再说。”
他透过屏风看坐在椅上的谢枕石,虽然只能看见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还是能瞧出来他似乎正弓着腰,想来包扎伤口必然是疼极了。
***
自那日之后,谢枕石就住进了温府的偏院,因为身上的伤,自然是得到了百般用心的照料。
虽然之前说过一应事宜都由温流萤来做,但真正落到他手中的活儿,并不剩几件,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桩,便是在他门前接过侍女手中的药,再给他端进屋里去。
经过几日的相处,两人更加熟悉了些,偶尔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而温流萤心里一直装着江之杳的事情,却苦于应当如何说出口,他看着谢枕石一下下的搅弄着汤药,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心中有顾忌,怕谢枕石压根不想管与他不相干的事情,而他若把此事说出口,难免是给人找麻烦。
他想着事情,没有意识到自已的目光,已经一动不动的在谢枕石面上停留太久,他瞧出他的心不在焉,开口问他:“可是有什么事儿吗?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什么?”温流萤猛然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才慌忙应道:“没事没事。”
谢枕石不信他的话,缓缓将药碗放到桌上,曼声道:“若是有什么事,你大可同我说说,兴许我还可以帮你呢。”
温流萤闻言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暗想你还当真可以帮我,但却不直白的把话说出来,只是试探性的询问:“三哥,你同江大人关系很好吗?”
“哪个江大人,是江施德吗?”谢枕石掩下眼睑,只当没看见他听见自已说可以帮忙时,他双眸中瞬间闪过的一轮精光。
“对对对,就是他,你上回让他放我去看江姐姐,还让他派人同你一起去救我,想来你们的关系理应不错。”温流萤扬起一张笑脸,这是他常有的表情,那种按捺不住喜悦的小得意。
“勉强能说上几句话吧。”谢枕石又拿起药碗,
“这事儿吧,江姐姐来说的话,还真没用。”温流萤的笑容凝在面上,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他往前探了探身了,拉进了与谢枕石之间的距离,将江施德已经寻到门路,要将江之杳送进皇宫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临了他又冲着谢枕石腼腆的笑了笑,柔声道:“其实我是想求三哥同江大人说道说道,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不是个好去处,别把江姐姐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原来我还真能帮得上忙。”谢枕石顿了顿,抬起药碗将汤药尽数灌到了嘴中,才道:“就算我同江大人的关系再好,这样嫁女儿的私事,我岂能说得上话,况且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
他不肯直接说出江施德对他的讨好与巴结,是在有意吊着他。
温流萤是个直白的人,无论悲喜都表现在面上,听见他说不行,眉眼都垂了下来,俨然失落非常的模样。
谢枕石却不慌不忙,又抿了一口清茶,徐徐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正江大人是寻到了门道才能送女儿进宫,既然说不动江大人,那不如直接截了他的门道?”
“截了他的门道?你有办法?”温流萤再次燃起希望,兴冲冲的望着他。
“可能会麻烦些,或许还会得罪江大人,倒不是不可行。”谢枕石用指尖一下下的点着茶盏,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似擂鼓般,一下下敲动着人的心。
他慢慢抬起眼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温流萤,只问:“你觉得我应该应下这个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