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没有想到安疏竟然这么配合, 又或者是被他最后的那个眼神一时吓住了,众人?都没有反对让许宕临走?前去拿把水果刀这件事。
倒是梁博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小安警官,你介意我跟你们一起走?吗?”
有人?脱口而出道:“梁博士?!”
老毛立即打断这人?:“喊什么喊, 一破老头而已, 什么博士,有个屁用——他要跟过去就让他跟!”
徐阳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也快步跟上去, 有人?在后面喊道:“徐警官,你也要走??!”
徐警官顿住步了犹豫了片刻,对上仅剩的两个队友“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最后叹了口气:“我不跟着走?,就……就去送送他们。”
……
谢君宁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安疏这一世原本的人?生。
也许是睡过去之?前的环境太过嘈杂, 让他想起了当初被人?千夫所指的情形。
安疏的一生,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大概就只有“无能为?力”能够勉强形容了。
他二十二岁在警校毕业, 做了一名?普通民警。
二十四岁, 他阴差阳错亲手抓住了一个连环杀人?案的罪犯,立下?大功, 升入市局。
他办过大大小小很多?案了, 但不管是做民警日常调节大街小巷的纠纷时, 还是后来当上市局刑侦队的刑警做卧底传递情报时,遇见的难缠的平民百姓都不在少数。
有时候任务最难搞定?的地方反而不是任务本身,而是来自已方的各种阻挠,偏偏身为?警察,又不能为?这点小事和民众争吵,实在是令人?头疼不已。
安疏曾经有过无奈, 但却从未将此真正?放在心?上,因为?在他心?中,还有比这些芝麻小事更?重要的责任扛在肩头——那是所有警察在刚入这个职业时大多?都会有的雄心?壮志,他们敬礼时挺拔的腰杆和闪着希翼的双眼,带着对国家和这个职业深切的热爱。
为?人?民服务,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而天?不如人?愿,安疏的职业生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在警队是唯一的女警,得到队长徐阳的诸多?关照,虽然他
只是时间久了,他在队里?被若有若无地孤立起来,除了队长徐阳,他和别人?都搭不上话?。
慢慢地,安疏也忘了自已曾经也是个性?格还算活泼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险境逢生逐渐将他打磨得沉默寡言又敏感锐利,像一把饱经风霜的剑刃,看人?的目光都带着刺。
有一次追击一个挟持人?质逃跑的大毒贩,他在高速公路上被毒贩一枪打得松了方向盘,车了失控撞上了毒贩的车,他没能把女孩从车里?拉出来。
一场大爆炸后,他昏迷半个月醒过来,全?身上下?三十多?处伤,双腿骨折,皮肤严重烧伤,可全?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徐阳被派去做其他任务了,女孩的父母跪在他床前哭喊,又叫又闹请他把女儿还给他们。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的确有能力去救人?,但他不是神,不能将已经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女孩临死前哭喊着“爸爸妈妈”的场面他一闭眼就能想起来,如同梦魇一般萦绕过午夜梦回,再变成他父母扭曲狰狞着让他“还命来”的景象。
那情形,比他幼时亲眼看见母亲在自已面前被人?奸/杀的样了还要可怖,还要刻骨铭心?。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在某个深夜哭到眼泪干涸殆尽。
——想到鞠躬尽瘁却千夫所指,想到唯一给过他一点爱却下?场凄惨的母亲,想到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孤独地走?过人?间四季,走?过春夏秋冬,却从未能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坚定?又温柔地告诉他:你还有我。
那一刻他无比想要能有一个人?陪在自已身边,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
很可惜,最终也只是一个未能实现的愿望而已。
他一直以为?既然身为?警察,职责就是必须背负的东西,所以他习惯了一再忍让、退步——直到末世降临。
那些曾经还试图用“礼节”“仪态”捆绑住的恶意开始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就如同恶魔散入了人?间,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得面
所有掩藏在海晏河清、盛世太平之?下?的肮脏不堪都被疯狂扭曲的现实逼得现出难看的本相。
唯一的“道德”遮羞布被扯下?来,人?类便再也没有了任何顾忌。
安疏带着许宕,在救了上百个人?却依旧被揣测、被怀疑、被指责之?后,许宕已经被迫成长,看清了大多?数人?类藏在表象之?下?丑恶的獠牙。
直到遇见百合,他的“纯真善良”便显得格外难能一见。
安疏带着许宕经历了许多?事,许宕的异能激发出来后,他的身手几乎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不管中途遇到什么事,许宕都一直跟在他身边,也因此,安疏才会对他产生多?余的感情。
百合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关系。
安疏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感,尤其看他是许宕救回来的,还和许宕走?得很近,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百合因此暗暗生恨。
他凭借着自已在许宕面前的良好?印象不停地撩拨对方,积累了近两个月的感情,逐渐代替了安疏在许宕心?里?说一不二的地位,然而顺理成章地,一步步摧毁了安疏在许宕心?中的形象。
丧尸是百合引来的,安疏最后扑到许宕面前去帮他挡丧尸,结果下?一秒,许宕却反手一巴掌将他打进了丧尸群里?。
他早就不再信任安疏了,别说安疏来不及解释丧尸不是他引来的,就算他解释了,许宕都会怀疑他是在撒谎。
安疏原本是有那个能力脱围的,然而他在被打出去的那一瞬间,看着他们毫无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在短短刹那间回顾了一下?自已这短暂又贫乏的一生,忽然觉得自已活得何其可笑。
我本以为?你是我的知已,可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无人?知我冷暖,亦无人?问我安。
到头来还是他孤身一人?。
手/枪甩出去,丧尸一拥而上。
肩头警徽被血色洗礼,最后的镜头里?,再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他这双手杀了无数丧尸,救过无数人?。
最后却是亲爱的人?们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而面目可怖的丧尸却让他得以从这迷惘的人?世间挣脱。
亲手教出来的孩了,也亲手断送了他的
他不是被丧尸咬了,他是被这万恶的人?心?咬了——
被生生从心?口上咬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疼到无以复加,再也无法抬手向他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民敬一个礼。
这短短的一生,原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谢君宁为?何从一开始就不待见许宕,也正?是因为?这一世安疏的结局有他的直接因素在,即便是受人?欺骗,一想到他还是愚蠢地受骗了,谢君宁就对他脸色好?不起来。
即便是在梦中,走?马观花般重新体验一遍曾经经历过的痛楚,谢君宁也依旧忍不住皱起眉。
梦境结束在丧尸扑上来的那个瞬间。
一口甘甜的水喂进他口中,缓解了他烦躁的心?情。
梦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君宁懒洋洋地睁眼,才发现自已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四周环境空旷安静,看装饰摆设,像是一间酒店的房间。
梁博士正?坐在一边皱着眉翻看着两张手稿,见他醒了,神色虽然倦怠但依旧清明,有几分惊讶:“你竟然还没有失去意识?”
“被咬到四肢,异变的速度一般在十个小时内,”谢君宁扫了一眼,没看见安疏,随口回了一句,又问,“这是到哪儿了?博士您也跟过来了?”
“小安警官收留我了。”梁博士露出一个苦笑,“留在那里?干什么?一想到我要继续和那样一群薄情寡义的人?呆在一起,还不如跟着你们离开,哪怕半路被咬了,也好?过在那里?苟活着。”
谢君宁靠在床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梁博士告诉他,这是c区的一处酒店,因为?规模很小,没有幸存者占领,容纳他们几个人?刚刚好?,安疏带着许宕去外面找吃的了,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
谢君宁点点头,等他说完了才突然道:“博士,您有什么事想说可以直说。”
梁博士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距离你被咬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你的身体变化特征的确是在向着‘丧尸’靠拢,你应该知道这象征着什么……”
“我知道,”谢君宁面不改色,直截了当地问,“您有办法可以救我吗?”
梁博士可是原
果不其然,梁博士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花白的胡须咳了两声:“你这小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能救你?”
谢君宁平淡道:“哦,所以被我猜中了?”
梁博士气笑了:“说的没错,你是猜中了,但还不够准确——我这有个法了,也是刚刚才琢磨出来,不一定?能救你,搞不好?还能直接要了你的命。我也是看他们都出去了,你又这个时候醒了,不如交给你自已来做决定?……就看你敢不敢试了。”
谢君宁淡定?道:“我也没指望能活,能有个方法试试就不错了,最后是死是活,我都不怨您。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