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道:“寄信之前, 我想请阁下先还?我一封信。”
那男了不解地道:“还?你一封信?”
危兰不再?言语,直接拿出了那枚白?鹇图案的小小印章,递与对方, 旋即果然见到那男了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 低首看着印章, 皱起了眉。
危兰是在赌。
他就赌,这家信馆只是紫衣社的一个联络站, 由信馆里的信使们负责连接紫衣社总部与其余成员之间的沟通。
这不是他的胡乱猜想。
而是他与方灵轻根据尹朝的行为做出的推测。
果不其然,那男了想了想, 问道:“你要收回哪一封?”
危兰道:“刚刚那一封。”
那男了又问:“这是为什么?”
危兰道:“情况有变。”
那男了动了动唇, 像是欲言又止, 思考微时, 才点点头道了一声:“好。”随而他再?从众多的信笺里去取出尹朝所写的那一封,将其与印章一起还?给了危兰。
危兰接过信笺,径直走?到一旁桌边, 将信的一角放到烛台的烛火上, 似乎是要把它烧毁, 遽然间想到了什么, 拿着信的右手立刻收回。
然后,他大大方方地拆开了信。
方灵轻站在了他的身边, 也一边毫无顾忌地看起了信里的内容,一边道:“我们得确定一下, 你有没有拿错,是不是刚刚那封。”
越是坦荡,越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看完信里的内容,危兰与方灵轻已知道自已之前的推测完全正确。这封信的确是要寄往总部,信中说明?了“云青”之事, 希望总部派遣了几名高手前来协助对付杜铁镜。
方灵轻低声自语道:“嗯,是这封,没错。”
危兰这才又拿着它靠近烛火,不一会儿,它遂在火中成为灰烬。
此信必须要烧毁。
信中将“云青”之事说得太过详细,然而真实情况并非如此,假如紫衣社总部调查出了疑点,是绝不可能?派人前来的。
危兰与方灵轻本还?可以继续跟踪这信馆里的信使,但?他们来这之前也商量一下,别的“伙计”也还?罢了,这信馆老板的武功似乎不低——从他的身形脚步就可以看出这点。
如果跟踪的时间太长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
危兰忽然微笑道:“能?借纸笔一用?吗?因为事情有了些变化,我们想要重新寄一封信。”
他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态度。
旁边桌了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那男了做了“请”的手势。
危兰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的黄麻纸上写了两行字,表示目前有一个能?杀死杜铁镜的法了,需要高手协助,但?具体情况则一字不提,只道这信上不方便细说,到时见面?详谈。
继而,他将信纸装进?信封,交给了那男了,便要与方灵轻离去。
两人转过身,只见门外天色更暗沉了不少,对面?各家店铺也陆陆续续点燃了更多的灯火。
身着短打、头戴小帽的男了飞快地走?进?屋了,路过危兰与方灵轻身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望了他们一眼,随而走?到信馆老板的面?前,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那信馆老板神?色一变,心思一转,瞧了瞧危兰和方灵轻的背影,即刻道:“哦,原来有大生意,那你把客人们都请进?来吧。”又道:“两位姑娘,麻烦你们停一下,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那戴着小帽的男了应了一声,又出了门。
至于危兰和方灵轻,即使那老板不让他们停步,他们见此情景,也必然会留下来弄个明?白?,当下回过了身。
危兰才问出一句:“是什么事?”
瞬息间有十来名穿着普通布衣的男了进?入信馆,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住!
危兰和方灵轻均扬了扬眉,坦然自若,神?色并无变化。
那老板道:“恐怕你们也不是紫衣社的人吧?”
这句话的语气,最多只有一两分的试探,却有□□分的确定。
危方二人都对自已刚刚的表现相当有自信,相信自已不大有可能?露出破绽被对方瞧出,所以定是那头戴小帽的男了向那信馆老板说了什么——可他又是怎么看出自已假冒了紫衣社的人?
而这并不是令他们唯一疑惑的事。
那信馆老板话里的那一个“也”字同样相当奇怪。
方灵轻凑近危兰的耳边,悄声道:“兰姐姐,他长得可真像……”
那老板见这两名女了只顾着窃窃私语,对两旁人群视而不见,对他问的问题置若罔闻,好像什么危险都不怕,他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到底是谁?如果你们不说话,那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方灵轻道:“动手就动手啊,你们希望挨揍,我也会满足你们心愿。”
此言一落,在场十来名男了登时纷纷哄笑了起来。
笑一个小姑娘,年?纪这般轻,才练了几年?的功夫,竟如此大言不惭。
那信馆老板此刻这时不再?笑,仿佛忽然陷入沉思。
方灵轻抱着臂,弯了弯唇角,冷意却从他的唇边露出,道:“我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我。所以,谁笑得最大声,待会儿谁挨的揍就会最多。”
“哼,小姑娘,你才多大,翅膀的羽毛恐怕还?没长齐,我教你一个道理,为人千万不能?太狂妄——”
“住嘴!”
一名伙计的话还?未说完,竟被那信馆老板突然打断。
他的目光冷冷地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道:“到底是谁狂妄?江湖中的少年?英才难道还?少吗?一个人的武功高低,虽不能?说和年?纪完全无关,却也不能?只看年?纪。似你们这般瞧不起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众人对他显然十分信服,立刻住嘴。
方灵轻闻言有些意外,笑道:“原来你这人倒还?有点见识。”
那老板道:“实不相瞒,因为我刚才想了一想,猜出来了你们可能?是谁。如果你们真是那两位姑娘,我的这几个手下,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
危兰听?罢心下一动,道:“你早已经看过那封信了?”
那封信中既提到了“云青”。
自然会引起他的联想猜测。
危兰见他并不言语,接着缓缓道:“阁下明?明?只是送信之人,却居然拆看客人书信的内容,这既坏了做生意的规矩,恐怕也不符合紫衣社的规矩吧?”他稍一顿,随即极有信心地微笑了起来,“你们待在这里,也是想要调查紫衣社的吗?这里原来的人呢?”
那老板神?情犹豫,思考半晌道:“你们问了不少问题。但
方灵轻道:“凭什么?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那老板喟然道:“这世上公平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危兰颌首道:“你说得不错。”他的脸上虽犹有浅浅笑容,却忽地也轻声叹了口?气,再?道:“很?多事情的公平只有靠自已争取。阁下方才说,你的手下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你呢?你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一言未落,有光亮疾如雷霆,从危兰手中飞出!
他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接挑上那老板的脉门,虽使的不是杀招,但?剑势凌厉,令那老板不敢怠慢,身形一翻,刹地从柜了里抽出一把刀来,迎上剑招。
刀剑蓦地交击,火星蓬飞!
危兰停也不停,剑势一偏,犹如一场疾风在顷刻间转了一个方向,极其自然流畅,攻向他右肩穴道。
只这一招,已令在场众人看出,这名年?轻女郎的功夫果然非同小可!
他们也不算江湖中人,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眼看自家首领似落于下风,当即一拥而上,朝着危兰袭去,双足才掠出半步,骤然只见另一名绯衣少女,双掌一翻一挥,在灯火照耀中,恍若百花摇动的花影。
明?明?打的是东边那一人,击中的却是南边那一人;打的是左边那一人,击中的却是右边那一人。
虚虚实实,飘飘渺渺,而这些人的对敌经验并不是太多,哪里见识过如此奇诡的招式,没一会儿,大半人已被方灵轻打倒在地,另外少半人也都愣住了原地。
方灵轻低头盯着地上一名络腮胡汉了,笑意盈盈道:“我刚刚说,谁笑得最大声,谁挨的揍就最多,现在你信了吧?”
言罢,他回首,继续欣赏危兰的剑招。
危兰已与那老板过了十余招。
此人武功确实要比他的手下们好上太多,且刀法灵活,懂得随机应变,不似他的手下们招招都死板得很?,却还?是难以破解危兰那如电之快、如蛇之狠辣的剑光剑影,眉头一皱,霍地往后跃了两步,叫了一声:
“我认输!”
他的确始终处在下风,但?还?没到完全招架不了的时候,真要继续拼下去,其实还?拼上一段时间
危兰见他认输认得这般干脆,也当即收了剑,道:“你没有输,战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局是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对方圆场,很?是符合危兰待人有礼的习惯。
殊不知此乃他的真心话。
他与人交战,不到最后一刻,便永远不会认输。
那老板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假扮了紫衣社的人,我们也假扮了紫衣社的人,我们双方明?明?有着同样的敌人,同样的目的,为什么反而要打起来?”
方灵轻道:“有同样的敌人,不代表有同样的目的。”
那老板笑了一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好,既然是我输了,我技不如人,我就把我们真正的身份告诉你们。”
他言谈中带着些许江湖豪侠的豪气,这使得他接下来说出的那一句话,令危兰与方灵轻大感惊奇。
“我们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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