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可还记得我否?五年以前, 我技不如人,输在?阁下手?中,先往荆州, 再至汉中, 随后阁下一去无踪, 现如今我已知道另外五卷真经下落, 假若阁下能看到此信,盼望一见。祈鸿巷第三间?宅。”
这就是?王延,或者叫做槙山延,在?这张纸上所写的全部内容。
祈鸿巷第三间?宅便是?他在?铜仁府所住的那间?房屋。
关驰景惊讶地道:“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五卷《六合真经》的下落?”
方灵轻道:“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怎么还会走火入魔而死?”
危兰道:“我想, 他这样说?, 应该只是?希望对方看到此信之后,能够主动?与他联系。”
关驰景挠了?挠脑袋, 道:“他要和谁联系啊?”
萧雨歇突然冷冷道:“权九寒。”
关驰景皱眉思索片刻,当下恍然道:“对对对,没错, 当年权九寒是?在?汉中府失踪的。
孟云裳道:“而且,按照危师妹与云师妹上回的分析, 当年权九寒暗中来到我渺宇观, 却无意中发现藏在?这里的《六合真经》,他想要集齐其他五卷,根据路程远近,确实应该是?先往荆州, 再去汉中的。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槙山延修炼真经上的功夫呢?”
夜风里,众人的议论声与虫鸣声交融在?一起。
红色的灯笼摇来晃去,照得假山内部石壁上的字迹明明灭灭。
方灵轻盯着这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字, 盯了?好半晌,忽道:“没有任何爱武之人,能够拒绝《六合真经》内功的吸引。”
关驰景点头道:“要不是?师父拦着我,三哥五妹六妹都?拦着我,我是?真想练一练这上面的功夫。”
方灵轻笑了?一下,接着道:“然而权九寒生性高傲,想要他听别人的命令,难如登天,即便他能看到暗格里的铁片,他也绝不会按照铁片上的指令去做事。”
关驰景道:“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先把这卷真经给练了??”
方灵轻道:“不,他爱武,但他更?爱权。再了?不起的武功,若修炼之后会有生命危险,有可能会让自已统一武林的大业半途而废,他也
曲枕书道:“云师妹对权九寒倒是?挺了?解的?”
方灵轻笑道:“江湖武林之中,几乎人人都?在?调查他,研究他,也都?想要了?解他,不是?吗?”
危兰忽然道:“我明白轻轻的意思了?。”他转身面向方灵轻,继而再问?道:“你?是?认为?,权九寒之所以抓了?槙山延,是?想通过观察槙山延修炼了?真经之后的反应,找出打通真经内功障碍的办法?”
方灵轻道:“我也是?猜的。不过我曾经听说?,权九寒从前研制‘九火断脉’之毒的时候,就是?抓了?许多老百姓,在?他们的身上试验,所以我想我猜得八九不离十,本就是?他一贯的手?段。而另一方面,我们能够想到其余几卷《六合真经》应该分别在?侠道盟五大派的总舵不远处,权九寒如何想不到?如果能够顺利找到其余的《六合真经》,那他自然用不着再在?槙山延的身上费心试验,因此他便带着槙山延前往了?荆州和汉中府。”
固然槙山延练了?这卷六合真经之后,武功会突飞猛进,但要想胜过天下第一的权九寒,仍是?肯定不能够。
他不想死,就只有听权九寒的命令。
方灵轻又继续道:“直到后来,权九寒在?汉中府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失踪,槙山延这才摆脱了?权九寒对他的控制,却摆脱不了?《六合真经》对他身体的伤害。或许是?几年过去,某日他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不得已回到铜仁府,找到这里,写下一封信,心想万一权九寒也重回此处,看见此信,说?不定会与他联系。”
当今江湖,倘若只有一个人能打通《六合真经》内功的障碍,非权九寒莫属。
孟云裳幽幽叹气道:“权九寒确实可能有这样的武学造诣,但槙山延凭什么觉得权九寒会救他?”
方灵轻道:“反正都?是?死,他若重新见到了?权九寒,还能有一线活命的希望,他自然想要试一试。可惜,显然权九寒没有回过这里,没有看到这封信,槙山延等来等去,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竟先等来了?自已的东瀛老乡角田煌,又等来了?自已的死亡。”
这段话落
方灵轻在?此际转头与危兰对视。
假若他们这番分析不错。
那么从槙山延修炼《六合真经》开始,到他因为?走火入魔而死亡结束,总共大约六年。
是?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六年而已。
说?短不短。
说?长并不长。
六年过去以后,自已的生命也会像这样消逝,化为?天地间?一粒尘埃吗?如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方灵轻不是?不爱命惜命,只不过当一件事已经发生,他便不愿意再过多纠结,或者怨天尤人。
他在?腥风血雨里长大,他很明白,恐惧害怕都?是?无用的。
倒不如坦坦然然地去面对。
他有自信,他能靠自已找到余下的真经,或者直接思考明白自已目前所练真经里的种种谜题,打通这些?内功障碍。只不过,这世?上无论什么事都?有万一。
他在?这会儿?想起这样的“万一”,心中生出的感?觉依然不是?恐惧,而是?遗憾。
好不容易到了?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他的“道”,他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去做。
危兰看见了?方灵轻此时眉间?的忧愁,下意识地想要握住方灵轻的手?,给他一点慰藉,然而才刚碰上方灵轻的手?背,便又立即把自已的手?收了?回去。
方灵轻登时一怔。
刚刚那一瞬间?,他当然感?受到了?危兰的触碰。
他本打算回握住危兰的手?。
就像当初在?汉中府突然大地动?的那一天夜里,生死危机之中,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就能够抵抗一切忧惧。
可是?此刻危兰的骤然收手?,却让方灵轻不禁蹙了?蹙眉头。
方灵轻细细地思索了?一下,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危兰都?似乎在?尽量避免与他有肢体接触。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夜空中几颗星了围绕着明月闪烁,方灵轻抬首望天,回忆了?起来。
这时只听危兰忽道:“还有一件事,我有些?想不通。角田煌与他的手?下最初修练《六合真经》之时,
既然方灵轻还陷在?回忆之中,自然不会出声接话。
曲枕书和关驰景、萧雨歇、孟云裳交谈片刻。
而这一小会儿?,在?方灵轻的脑海中,与危兰曾经所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全闪现了?出来,他也终于忆起。
大概就是?他和危兰都?修炼了?《六合真经》之后。
那之后,除非他自已主动?,不然危兰是?不会再像许久之前那样,和自已凑得太近。
方灵轻本来不打算去细究先前危兰所说?的“私心”究竟是?指什么,但而今太多的蛛丝马迹呈现在?方灵轻的面前,让方灵轻不得不在?意。
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原本方灵轻只觉他和危兰现在?的相处已非常好,他完全不想有任何改变。
然而当意识到了?原来最近危兰竟始终和自已保持着如此距离,他的心里便不太痛快。
这样的相处,一点都?不好。
另一旁,其余人还在?继续商议讨论。
曲枕书道:“难道角田煌会知道此事,是?和紫衣社有关?”
危兰道:“根据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紫衣社的大首领魏祐应该也拥有一卷《六合真经》。不过魏祐乃是?朝廷大官,他那边的情况,一直由锦衣卫的指挥使亲自调查,也不知最近陆炳查得如何了?……如果把魏祐从哪里得来《六合真经》的事情搞清楚,那么总共六卷真经,我们便能集齐一半。”
他说?完顿了?顿,侧首看向犹在?低头沉思的方灵轻,极低声地道:“余下一半也不多了?,还有六年时间?,找到它们大概不难。轻轻,你?别太忧虑。”
方灵轻动?动?唇,本欲回一句“我不高兴又不是?因为?忧虑真经的事”,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萧雨歇则道:“不管陆炳查得如何,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仍是?得找出角田煌。”
危兰道:“既然他担心他自已在?几年后也会像槙山延那样死去,那他应该迟早会来找我们。”
今晚此时,在?场诸人便先离开了?这处深谷,回到了?山上的居所歇息。
月色星光摇荡了?一夜,翌日
众人又有了?新的事要做。
虽然通过常理推断,角田煌迟早都?会忍不住再冒出头来,但危兰和方灵轻毕竟不能在?梵净山中悠悠闲闲地等着,总得继续深入铜仁府的长街小巷探查。
他们的探查是?有结果的。
角田煌应在?铜仁府赁僦了?许多房屋,先前几个月,他一会儿?住在?这间?屋了,一会儿?住在?那间?楼院——包括前天夜里他囚禁锦衣卫们的那间?小院,亦是?他所赁僦的众多房屋之一。
这个计策,用中原的说?法,可以称之为?“狡兔三窟”。
可惜,现如今不管他究竟有多少?窟,他都?不会再在?这些?地方居住。
危兰与方灵轻在?其中一间?空屋了的墙壁上发现三个大字:
——赤土山。
危兰道:“这是?何处?”
萧雨歇道:“是?铜仁府城外的一座小山,距离城中有一段不太短的路。”
方灵轻道:“这三个字好像是?才写上去不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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