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修的是暗红的蛮子门,两侧蹲着两只膝盖高矮的小石狮。门口两个侍卫伸矛拦了江烟伣一下,见了她手里的银牌后,相互给了个颜色就放行了。
门外是一条入夜后略显清冷的大街,铺着被马车轧得深深浅浅的青石板。街对面密密扎扎的,也都建满了住宅。
兴许是因为这里还是城郊,时分又快要入夜,街边只有零星的小摊,路上也不过行人三两而已。
但就是眼前这简单的景象,也把江烟伣惊了好半天。
之前她心底总是存着一丝侥幸,有种没准自己还在摄影棚里的错觉,唯有现在出了门,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身处异世这一事实。
真是八辈子的霉都在今天撞上了。
“不是要去给少爷置办东西么,还不快点去,呆着做什么?”身后的侍卫催了她一句。
她被他一句话拉回神来,忙答应了声,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可总算是出来了!
瞧着眼前视野逐渐开阔,她忽地有了种想逃的冲动。
能去哪她不知道,也不重要。她此刻只想跑,跑得快些、再快些,离身后的慕府越远越好。
她骤然加快的脚步,终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事实是残酷的。她若想靠自己活下去,一份工作必不可少,但若和门店牵扯上了关系,被找出来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且,就算她能藏,天天躲在一处、连出个门都出得提心吊胆……那不跟被关在慕府里一样?
……
罢了。
她颓丧地叹了口气,心说真要逃也不能在人生地不熟的今天逃,至少等有了点人脉去处再说。
总之出入令在她身上,在慕府中她也有依仗。
她用不着急于一时。
她随手在路边买了串九连环以便回府交差,看天色还能容她再留一段时间,就沿着街慢慢走了会,想着逃不能逃,走一走散散心也好,正好也熟悉一下旁边都有什么。
暮色渐沉,由夜色攀上天空。古时没有光污染,城郊也不灯火通明,整条街便晦暗得静谧,只剩两边人家的窗里偶尔亮着。
江烟伣在心里打着算盘。
附近的都是小家小户,唯有慕府一处大院。要是慕家人一家一户地敲门问话威逼利诱,两句话都用不着,自己就会被连人带铺盖地丢出去。
城郊定是躲不得的。
但除了城郊,能去的只有城中心和城外了。
她虽然吃惯了苦,但那也是现代大城市里的苦,跟田园生活半杆子打不着关系,自己出城铁定要活成荒野求生,还不如安生待在慕府里。
至于城中心……
“呜——”哪家的家犬忽然吠了起来。
声出突然,她吓得打了个噤,还没来得及抚定心跳,又感觉地面隐隐震了起来,身后由远至近地传来了一片马蹄声。
她震惊地回头看去,就见一支整整数十人的马队正在往她这边飞驰而来,领头的头盔上立着一根红翎,身后披风随风猎猎地股着,座下是一匹膘肥体壮的白蹄乌骓,蹬得步步生风。
大晚上的,哪来的这么大一支马队??
江烟伣不知这么大阵仗是来做什么的,更怕被这一行跑得飞快还停都不停的马误伤,四下里匆忙一看,见旁边有一条小巷,赶紧便躲了进去,想等他们过去了再出来。
外头已经黑下来了,巷子里的光线就更是晦涩,虽说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匆匆一扫也只扫到了一眼深深浅浅的阴影,大概是两侧的住户堆的杂物,再往里就更暗了,看起来是条死路。
她怕黑,不敢进得太深,只往巷子里走了两步就支着脚转过身,往外探头探脑地观察。
“吁!!”领头的到了巷外不远的地方,忽然把缰绳往后一扯。胯下乌骓甩着脖子高鸣了两声,踏着小步慢慢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见他停了,也赶紧勒马。
“贼人到了此处就没了踪影!他受了伤,势必走不出多远!”他调转马头,对身后的人高声道,“且在此处仔细搜过去,挨户询问,各个角落都不可放过!”
“是!”其余人哗啦啦一阵抱拳。
贼人?
江烟伣心下一惊,心说合着他们是来逮人的?
按他这么说,她一位遵纪守法好公民这么躲着,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极速回忆了一番清宫剧里的慎刑司,她自己先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就要出去以自证清白,然而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嘴前忽然笼来了一只手,整个人也紧接着被一股力道拉回了小巷里。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腰后就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抵了上来。同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耳后轻轻响起: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