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果然带着陆青言去踏青了,许恒之听说也赶了过去,成功的和他们在半道相遇。
“青言,你们也出来玩啊,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吧。”
陆青言好笑,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刻意。
春日真是郊游踏青的好时候,出门的不止他们几个,好些王孙公子们都携美同游。
半山腰的缓坡上,绿茵茵的草地,铺上绢布,摆上瓜果糕点,各色吃食,再来两杯酒,就着山风饮下,在时人看来是极为风雅的事。
一时之间,众人的东西摆了出来,吹来的山风都带着食物的香气。
陆青言倒没带什么吃的,酒装了两壶,再有就是花生瓜子,既能下酒,又不麻烦。
“我带了糕点还有酱鸭,正好。”许恒之觉得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
陆青言把酒打开,一阵酒香四溢,随着清风,挑逗着众人的味蕾。
“咦,什么如此香?”离她不远的一位公子不自觉吞咽了口水,一双眼四处搜寻那香味的来源,鼻子一耸一耸的,像是找食的猎犬。
“呀,是你这里!”他终于嗅到陆青言这边,两只眼睛盯住她手上的酒杯,灼灼放光,“好酒!”
看着陆青言把酒送入口中,他馋得眼珠子都要掉进去。
“这位姑娘,在下看你们食物挺少的,不如这样,在下用一些食物同你换杯酒喝,可否?”
他实在是忍不住,向陆青言开口。那又馋又羞的模样实在有趣,陆青言不觉被逗笑了。
“一杯酒而已,赠与公子便是,何必说换?”陆青言给他倒了一杯。
“诶,不行。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不能白白受姑娘恩惠。”那公子想来有些迂腐,坚持给了陆青言一盘子卤牛肉。
陆青言倒也不好推辞。
另一边一个满身绫罗的少爷带了一群莺莺燕燕,其中一个妖艳的美人也被那酒香所吸引。她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陆青言给那公子斟酒,便动了心思,冲陆青言喊道:“喂你,那酒我们要一壶!”
这话说得就太不客气了,陆青言懒得理他。
“喂,你听见没有?我要你的酒!”她锲而不舍地喊。
陆青言不胜其烦,回了一句:“没了。”
“胡说,我明明看见还有。”妖艳女子只觉得陆青言不给她面子,更起了争胜的心思,冲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他却不给我?”
无辜被点到的公子脸红了,不太好意思地道:“在下是拿酱牛肉换的。”
“呵呵,原来是要钱啊。”妖艳女子鄙夷的眼神射向陆青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诺,这可是凤舞阁的最新款,买你一壶酒,绰绰有余。”
她对着陆青言就十分的轻慢了。
陆青言拨开她的手,冷淡却不失礼貌地笑:“不卖。”
妖艳女子气得跳脚:“你看不起我?”
“这是你自己说的。”陆青言实在觉得这人吵得她头疼,只想赶紧赶走。
没承想更惹那人恼羞成怒:“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买你的酒是看得起你!今天你这酒我还就要定了,你不给也得给!”
“怎么了?”一番争执,那边的男人也引了过来。
“小公爷,我要她手上的酒!”妖艳女人抱着他的手撒娇,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蹭。
美人投怀送抱自是令人心花怒放的,何况还是如此丰腴艳丽的美人,被称作小公爷的男人一双小眼笑得眯了起来,在女人身前摸了一把,对陆青言一抬下巴:“美人说要你的酒,给小爷送过来!”
这人实在又蠢又坏,让人生厌。
陆青言凉凉的笑:“我怕你喝不起。”
那人直接把她的话解读成了要钱:“你开个价,多少银子小爷都有!”
陆青言扯了扯嘴角,倒了一杯酒送过去:“不如你先尝尝?”
她手一抬,衣袖往下滑,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细嫩手臂,在天青色裙衫的映衬下,白腻得亮人眼。
男人一见眼珠子就不动了,露出了垂涎的神色,伸手过去想要抓她的手。
沈煜眸子一冷,左手拦着她腰往身边带,右手拿过酒杯就往男人脸上泼。
“噗……”男人一脸酒水,眼睛都睁不开了,气急败坏地叫着,“王八蛋,敢泼你爷爷。你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啊!”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就折了。
男人鬼哭狼嚎着,更是暴躁:“啊啊,你敢打我,我要你好看!快,把这个小王八蛋给我绑起来,丢到山下去!”
“真吵!”沈煜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阿五,吊起来!”
如今已经被充当墨居护卫的皇家暗卫阿五微一点头,迈着冰冷无情的步伐走向男人,一只手就把他拎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根绳子出来,三下五除二绑成个粽子,并挂在了一株枝干横斜的松树上。
那树枝并不怎么粗壮,风一吹,男人飘飘荡荡,枝丫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吱嘎的声音。
男人吓得面如土色,哇哇乱叫:“啊啊啊,我爹是定国公,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快放了我,求求你了,我让你当官啊啊啊!”
妖艳美人早在男人被泼酒的时候就惊呆了,此刻见自己的男人如此不争气,又怕沈煜会对她发难,又见他端坐在那儿,一手美人一手美酒,睥睨天下的风华,实在是瑰姿艳逸,俊美无双。她怦然心动,便撩了撩头发,搔首弄姿地靠过去。
“公子,奴家怕……”
“滚!”沈煜揽着陆青言往后一退,袖风一扫,把她拍了下去。
她倒在地上,砸倒一堆盘碟,肉啊菜的都盖在身上,顿觉颜面无光,灰溜溜地跑了。
一众看热闹的人见沈煜如此做派,半句话都不敢多说,默默地赏起了风景。
“啊,你看那棵歪脖子树长得挺别致……”
陆青言看着瑟瑟发抖的松树:“那家伙挂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没关系,阿五一定能在他摔死前救下他。”
男人听见,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定国公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喝酒,却看到醉千年大门紧闭,几个人坐在门口垂头丧气。
“这是怎么了?”他奇怪。
“唉,陆掌柜走了。”唉声叹气的其中一人道,“我们再也没有酒喝了。”
“为什么走?”定国公大受打击,这他不能接受。
“还能是因为什么,就是那个丞相和他老丈人啊……”几个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定国公大呼荒谬:“这和陆掌柜有什么关系?怎么能把店关了呢,店关了我上哪儿喝酒去,岂有此理,我找郑凯去!”
“国公爷,这真的不怪下官,下官也很是无奈啊。”面对定国公的质问,郑凯异常委屈,“伤的可是丞相和武安侯,下官我人微言轻,我能怎么办啊?”
“孟良成和黎肃两个老家伙还真是不要脸,自己喝多了打架还怪人家的酒,简直无耻!”定国公愤愤而骂。
这话郑凯可不敢接,国公爷能骂丞相和侯爷无耻,他可不行。
“唉,可怜的陆姑娘,还不定怎么伤心呢。听说都收拾东西避出去了,大约是怕丞相府不依不饶吧。”郑凯叹口气,极其感伤地替陆青言抱不平,王爷不管,这不还有国公爷呢嘛。
陆姑娘怎么能受委屈呢?突然的想法这么冒出来,郑凯吓了一跳,天哪!他真是越来越没有压力地把自己当成陆青言的狗腿子了,难道这也可以习惯成自然吗?
果然大腿不是白抱的!
被他一激,定国公果然更加愤慨,一拍桌案:“你就放心地让她开,丞相府不用怕,有我呢!”
此时,丞相府几个主子也为这事闹得有点僵。
孟将丛是时常同祝子清去醉千年喝酒的,后来祝子清因为要参加会试而把自己关在书房埋头苦读。孟将丛没了伴儿,便去得少了,当他发觉许久没去了的时候,就突然强烈地想念百花酿的味道,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结果如同定国公一样吃了闭门羹。
待听说是因为自己爹和外祖父导致他没得酒喝,他就觉得异常憋屈,一脸不高兴。但他向来怕他娘,不敢忤逆,只好去找素来疼他的外祖父质问。
“外公呀,您为什么让人把醉千年关了,我都没得酒喝了!”
武安侯一听连脸上的疼都忘了:“什么,醉千年关了,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您不知道吗,还不都是因为您!”孟将丛噘着嘴赌气。
“乖外孙,外公我真的不知道,你给我说说。”武安侯看他委屈了,上前轻声哄着,像哄小孩一样抱着他肩直拍。
“真的不是您?”
“不是,我一天没有喝醉千年的酒就浑身不舒坦,我怎么可能把店关了?”
孟将丛想想也是,他外公可是出了名的老酒虫。他便把在外听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不管是谁,外公您一定要让陆掌柜重新把店开起来!”
“好好好!”武安侯最是拿他没办法,又笃定道,“肯定是你爹那个小气鬼,我找他去!”
于是武安侯就杀上了门,劈头盖脸把孟良成骂了一顿,孟良成无端被训了一顿,一脸懵地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于是三个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黎媚!
“娘啊,你怎么能让醉千年关门,儿子我还要喝酒呢!”孟将丛抱着黎媚手臂撒娇卖痴,“你让它开开吧,求你了。”
“女儿呀,你这不是给你爹我丢脸吗?自己吃醉耍酒疯也就算了,还找人家酒馆麻烦,你爹我以后还不被同僚们笑掉大牙?赶紧去告诉郑凯,不许关醉千年的张!”武安侯也甩脸子。
孟良成对这个妻子一直又敬又怕,不敢开口,只一味点头附和。
“你们都疯了不成?就为了一个酒馆同我这样闹!”黎媚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这是她的亲爹,亲儿子呀!
“不过酒而已,哪里的不能喝,我就不信一定要她的,以后你们都不准再去喝酒!”黎媚气呼呼的,斜眼剜着孟将丛。
孟将丛一怂,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她真生气了,武安侯也上前呵呵笑着去哄“乖女儿别动气,爹错了,那个什么醉千年关了就关了,爹再也不去喝酒了,好不好?”
说着还瞪了一眼孟将丛,要不是这小子唆使,他怎么会惹了宝贝女儿难过?
黎媚看他们那怂样,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陆青言一回来就被人包围了,一个个都面容憔悴,瞧见她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陆掌柜你可回来了,快开门吧,没有你的酒我都吃不下饭啦。”
“是啊是啊,陆掌柜,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
“陆掌柜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一群老爷儿们可怜兮兮地求着她开门,如同嗷嗷待哺的孩童。
陆青言在沈煜的帮助下轻松脱围,提高声音:“各位请听我说,店我肯定是要开的,但是不会在这儿开了。”
“啊,为什么呀,去哪儿呀?”他们的脸垮掉,像树皮耷拉下来。
“去哪儿说不准,但不会在这儿。”陆青言笑着,“至于为什么,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我也需要被人尊重,既然不被尊重,我在这里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不是,陆掌柜,我们都尊重你呀!”
“对,我们奉你为上宾啊!”
“可是有人对我不尊重。”陆青言低头,神情失落,“我的酒被官府查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我和我的酒都受到了冒犯。”
“好了陆掌柜,我知道了!”定国公推开面前的人走到她面前,“是孟良成那个夫人冒犯了你,你要如何才能解气,你说到我做到!”
“可不止黎媚,还有你儿子呢。”沈煜淡淡道。
“什么?”
“国公回去问下你儿子就知道了。”沈煜不再多说。
定国公也是个急性子,先不管那个,冲着陆青言道:“陆姑娘你说要如何才能不走,我一定办到!”
“我要伤害我的人给我赔礼道歉。”陆青言直直看着他,“国公爷能办到吗?”
定国公先是一怔,很快又拍巴掌:“好,我一定给你把人带到!”
春闱将近,除了考生和主考忙忙碌碌,几位有野心的皇子也不闲着,忙着招揽人才。其中又属二皇子最为卖力。
在学子云集的万卷楼坐了整整一天,二皇子觉得有一些疲累,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点不小的动静,似乎极热闹。
他心里略烦,掀开帘子,看见前方巷口堵了满满的人,个个眉眼飞舞,兴奋劲儿十足。
“那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多人聚集?”
侍从忙替主子问去,脚步匆匆而回:“回殿下,那里头是一个酒馆,叫醉千年。外头人说,丞相夫人要亲自上门去给醉千年的掌柜赔礼道歉呢。这真是稀奇了。”
“咱们的丞相真是出息了,居然叫夫人来给一个商人道歉,简直丢我大兴男儿的脸!”二皇子没什么兴趣,放下帘子,吩咐继续走。
侍从却多嘴了一句:“那陆掌柜可不是个一般的商人,很旁的人都不一样。她既开酒馆又开书铺呢,万卷楼就是她开的!”
“等等!”二皇子忽然叫停,从轿子里走出来,“倒是挺有趣,本殿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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