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宣王战死的消息一起而来的是大兴大败戎国,戎国再次投降求和。
朝堂上,众臣讨论得十分热闹,但大多数意见都是不予求和,要坚持打,打到戎国不敢再犯为止,或者直接吞并戎国。
只有一少部分人觉得连年征战百姓辛苦,民不聊生,不利于国家发展。
皇帝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
就在争吵十分激烈的时候,赤羽突然站了出来:“皇帝陛下,赤羽有话要说。”
他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不免全部看向他。
“咦,这不是戎国的王子吗?”
“他是想做什么?”
大家伙议论的声音赤羽仿佛没有听见,笑着看着皇帝:“陛下,戎国愿意俯首称臣,只求陛下让我归国,并庇佑戎国。”
“咦,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疑惑。
“这戎国王子莫非在说胡话?”有人不敢大声说出来,小声嘀咕。
这时,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众位爱卿都不要再争吵了。听听赤羽王子怎么说。”
众臣瞬间安静。
赤羽慢慢道:“我觉得戎国应该与大兴互不干扰,和平共处。所以我愿意尊大兴陛下为主,但我希望陛下可以照拂戎国子民。让戎国子民衣食无忧,生活安稳,不再受苦。”
一切为了百姓,如此说话确实像是一位仁德的贤明之君。
之前质疑赤羽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看看他们,沉声问:“众位爱卿觉得此举如何?”
没有人表态。
皇帝立刻接道:“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送赤羽王子回国,与戎国结长远之好。”
皇帝都拍板定案了,大臣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个自然都附和皇帝。
很快,赤羽回国的事就定了下来,并且三天后就要离开。
与此同时,陆青言正坐在沈煜的遗体旁,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看着他完全认不出颜色的衣服,泪灼红了眼眶。
“沈煜,你明明让我等你回来的,你可骗了我……”
“沈煜,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眼眶无泪,干涩得发疼。
陆青言俯下身子,轻轻地拥住他,就好像他还在那时候一样。
沈煜,这一次换我来思念你。
门外,战南带着阿五等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陆青言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好几天了。
他很担心,甚至冲动得想要冲进去,想要把所有事和盘托出。
他强力地在克制着,唯恐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陆青言出现在门后,一身素衣,披麻戴孝,一张脸也是极其素净,白得让人心疼。
可她走出来的步伐却是那么坚定,眼神又是那么坚毅,仿佛她便是这睥睨天下的王。
她缓缓走出来,在门口站定,对战南以及他身后众人道:“王爷不在了,我在,以后这个王府就由我来撑!”
战南抬头看他,似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坚强。
“王妃,往后王府诸人唯命是从!”战南一撩战袍,率先跪下来。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纷纷跪下:“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
一声一声,一阵高过一阵,震动山河。
三日后,沈煜下葬。同时也是赤羽回国的日子。
戎国回去的队伍和沈煜出殡的队伍碰到了一起,一喜一悲,一红得热烈,一白幡片片。极致的对比,造就了极致的视觉冲击。
就连赤羽,都忍不住侧目去看,命人停下行进的队伍。
他翻身下马,走到出殡队伍最前面,为沈煜扶灵的陆青言面前。
“王爷一路走好。”对着那牌位深深下拜。
陆青言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仿佛并没看见他的动作。
赤羽起身,又看了陆青言好一会儿,轻声道:“王妃节哀顺变。”
陆青言依旧是漠然的态度。
赤羽也不计较,转身上马,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戎国的队伍离开老远之后,陆青言才又重新朝前走。
那是戎国人,沈煜不会想要看到的,同样的她也不想看到。
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她甚至恨不得去杀了赤羽,怎么肯让他安然回国呢?
沈世曦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陆青言那边,问身旁的小安子:“方才赤羽过去和她说话了?”
“回陛下,赤羽王子就是问候了一下王妃,没有别的。”
沈世曦点头:“嗯,去吧。皇叔出殡,朕怎么能缺席呢?”
说着他打马过去。
晚上,宫里举办宴席,借以悼念沈煜并加以表彰,论功行赏。
陆青言作为未亡人,自然是得过去的。
她坐在上首,看着满屋子的人,一个接一个上来慰问她,一个接一个地表示同情,莫名的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应对,程式化地去做每一件事。
战南就在她身旁,帮着她同人交谈,说着客气的话,做些她忽略了的事。
所有人都回到座位后,皇帝举起酒杯:“众卿,让我们为宣王的英勇干一杯。”
大臣们同举杯。
陆青言有点麻木,坐那儿不动。
战南看着上首的皇帝,只觉得骨子里一阵一阵地沁出凉意,手上杯子捏得紧紧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杯子砸出去。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们王爷如此!
皇帝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提出赏赐:“宣王英勇可嘉,为国尽忠,赐封忠勇大将军,赐万金,并封宣王妃为至圣国夫人,赐府邸,赐车架,赐金珠宝玉翡翠玛瑙五十箱。”
陆青言并没有很高兴,无悲无喜地接受了。
皇帝赏赐再多也换不回来沈煜了,要那个有什么用呢?可是皇帝赐了,她不接受又是不识好歹。
一场饮宴,似乎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陆青言不是,没有什么能让她高兴起来。
这些人再如何安慰,对她也于事无补。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挨。
实在是坐不住了,她便起身走了出去。在夜色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有点点风吹过来,异常的舒服。
战南无法脱身,就让阿五在她身后跟着,大约也是怕她心里不痛快出什么事吧。
可是她不想有人跟着。
“阿五,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可是……”
“你放心,我只是散散心而已,我也不会走远。”
她执拗,近乎是命令的口吻,阿五只能点头应是。
这下子终于清净了。
陆青言吹着微风,沿着小石子路一直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离那边声音远了,天色也仿佛更黑了。
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面前一颗老梅树,定定地出神。
“这棵树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她听见了,却听不真切,茫茫然回过头,就看见沈世曦那张俊朗的脸。
她立刻站了起来:“陛下怎么过来了?”
“随便走走就走到这儿了。”沈世曦看她戒备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失望,“就那么怕朕?”
“对陛下是敬畏,怎么能说是怕呢?”陆青言垂下头。
“你说是,便是吧。”沈世曦脸色微苦。
“陛下,我先走了。”陆青言不想和他多呆,告辞离开。
“青言!”沈世曦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她。
陆青言忙往回拽:“你这是干什么?”
沈世曦知道自己不对,却舍不得把手放开:“青言,你就别难过了,他不在,让朕照顾你吧。”
陆青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陛下慎言,我可是你皇婶。”
“那又如何?”沈世曦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只要朕说不是便不是。”
陆青言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她皱了眉,沈世曦力气用重了,有点疼。
“为什么?朕不放,朕是皇帝,朕说要你就要你!”沈世曦十分强势地把她往怀里带。
陆青言力气不够,反抗根本徒劳无功。她慌了,这里又没什么人,他真要动什么心思,她根本没办法。
“沈世曦你放开我,你还要不要脸面了?你是皇帝,你居然如此对待你的皇婶,你要是敢做什么,我就敢对天下人说,让你这个受万人唾弃!”陆青言反抗得十分剧烈。
沈世曦这才放了手:“你别动了,别摔着。我只是开个玩笑,你……”
他话还没说完,陆青言就拔腿跑了。
只留他站在原地,无声苦笑。
当真避他如洪水猛兽呢。
陆青言惊魂未定,只敢匆忙回去找战南,为防再有意外发生,便对战南说不太舒服,早早地离开了皇宫。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自己提心吊胆。她担心皇帝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好几天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大半个月,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她才稍稍安下心。
她又如往常一样,去店里,去酒馆,买些布料裁裁衣裳,偶尔和赵青岚羽烟两个去逛逛闹市。
可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戎国传来消息,赤羽当上了国君,同时戎国的求和书也送了过来,愿两国结世世代代邦交之好,永不互相侵犯,互帮互助。
皇帝很高兴,再一次在宫中大宴群臣。
就在这一晚,柳宇喝多了冲撞了后宫的一位娘娘,被送进了天牢。
挽香哭着跑过来跟她说柳宇是冤枉的,他不怎么喝酒,也根本不会做那样的事。挽香求陆青言帮帮他。
陆青言转而问到许巍,许巍则根本说不清,他那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丽嫔娘娘说柳宇调戏他。皇帝把人带过来的时候,丽嫔哭得梨花带雨,外衣还被扯开了,而柳宇醉醺醺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喊着他没有。
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后宫的女人,皇帝不可能饶过柳宇。许巍这么说。
陆青言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求定国公。
定国公跟许巍的说法差不多,也都是说这个事很难办。
就在陆青言一筹莫展之际,宫里来人了。
一个姓李的小公公找上了她,说皇帝要见她。
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皇帝的手段。
皇帝故意给她下的套!
居然如此丧心病狂,陆青言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她不见。
李公公也没有为难,应了一声就走了。
紧接着就听说柳宇要被处斩的消息。
挽香哭得晕了过去。
陆青言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王大虎和王小虎不见了。
陆青言立刻让战南带人去找,甚至请定国公帮忙找,还报了官。
京兆尹、定国公府、王府的人整整找了一天,几乎把京城翻过来,依旧没有找到。
“真是奇怪,一个在醉千年,一个在学堂里,又没有与人结仇,怎么会突然不见?”
这句话提醒了陆青言,他们两个都不可能自己无缘无故不见的。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这个故意为之的人显而易见了。
是皇帝。
想到这一点,陆青言感到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那天晚上,李公公再次来找她,把一串佛珠给她看。
那是王小虎戴在手上的,还是陆青言替他求来的呢。
她抓着那串佛珠,心里的那点侥幸也荡然无存。
“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陛下只是想请夫人去宫里住下。”
“不可能!”陆青言反射性脱口而出。
李公公带着那种面具一样的笑,看着人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王家小公子闹腾得厉害,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夫人可要尽快想清楚些。”
“他怎么能这样!”陆青言简直想破口大骂,沈世曦是疯子吗,怎么可以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李公公还是那样一副表情,只说了一句明天再来就离开了。
陆青言蹲在地上,压着不敢哭出声音。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边关的一个小镇上,突然冒出了一支精锐之师,人数不多,但战斗力非常强。领头的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冷酷异常,杀人如麻。所以当地人都称他们为面具军。
面具军自出现开始,周边大大小小的山匪通通被消灭干净,在没有人敢骚扰周边的百姓。
百姓们对面具军十分感激,几乎奉他们为神。
这夜,战南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地放了一只信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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