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手怎么又伤着了？”
华晏清一进营帐，季春第一眼就看见她手腕上的伤口。
“没事，不小心划的。”
华晏清脱了衣裳枕在软垫上，季春拆下染血的绷带，将清凉消毒的药膏涂在那两道狰狞的刀伤上。
华晏清忍着痛，额上冒了层薄薄的汗水。
“这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季春望着刀伤暗暗心惊，听见营帐外有动静，她收起药膏起身过去。
“二姑娘。”
华暮倾应了声，她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疲色。
华晏清忙穿好外衫，“二姐怎么过来了？”
华暮倾坐在一旁软凳上，轻轻叹了口气，“谢居尘一直来找我，我耐不住，就来你这躲躲。”
华晏清问道“二姐之前谈起谢公子可不是这番样子，是因为那日狩猎场的事？”
“倒也不能怪他。”华暮倾揉了揉眼眶，葱白似的手指上布满血痕，“贪生怕死也没错，只是遇着狼群时他连看我一眼都没看，直接就骑马跑了。”
顿了顿，华暮倾再度说道“若不是姜大公子，我还哪能坐在这同你讲话。”
华暮倾掩唇轻咳。
“姜公子舍命护我，姜姑娘私下里也跟我说过，回去后，姜家就会向华府提亲，问我的意见呢。”
华晏清心中一喜，问道“那二姐怎样回姜姑娘的？”
“我没应。”
华晏清不免有些失望，姜昇也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又为保护华暮倾差点丢了性命。
比贪生怕死又好色的伪君子谢居尘要好百倍。
“二姐可是还念着谢公子？”
华暮倾绕着手中帕子，又摇了摇头，“看清他是什么人，我的念想也就断了，只是姜大公子他年岁比我小，我也摸不准姜家提亲是他的意思还是他父母长辈的意思，我怕他不愿意，日后更是相看两相厌。”
“这事也不急。”华晏清弯眉笑了笑，“到时我直接去问问姜姑娘或者姜大公子本人，二姐倒不用为此心烦。”
末了，华晏清看着蹙眉疲惫的华暮倾，脑海里总是浮现她前世被谢居尘踢打的画面。
“二姐。”
华晏清不安唤了声。
“你不理睬谢居尘，他除了缠着你见面，可有其他逾矩之举？”
华暮倾摇了摇头，“并无，阿清放心。”
……
许是睡前和华暮倾说了谢居尘的事，华晏清当晚梦里全是前世记忆的碎片。
华暮倾被打的头破血流，流着泪跑回华家，她那时已经深深陷在谢居尘伪装的爱意当中，哪怕背后有华家，也铁了心不和离。
“姑娘，姑娘。”
“今日就启程回京了。”
耳侧传来季夏的轻唤声，华晏清眯着眼让她给背上的刀伤换了药。
“有位孙姑娘，就等在姑娘马车旁边。”
“孙姑娘？”
华晏清凝眉思忖片刻。
“孙夜晴？”
孙家的嫡长女，孙皇后的亲侄女，华晏清在白鹿书院升到甲等班后的同窗。
印象中是个温柔怯懦，说话轻声细语的姑娘。
孙夜晴就站在华晏清马车旁边，手里还拿着帕子，是不是掩唇咳嗽，她面色比常人白上许多，秀眉轻蹙，弱柳扶风。
华晏清听说孙夜晴身上带着病难以根治，让这样娇滴滴的病姑娘站在风口等自己，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孙姑娘怎么等在这？”
季春顾及着华晏清的背伤还拿了件薄披风，华晏清见孙夜晴单薄穿着一件常服，便顺势拿过那件披风给她披上。
“华姑娘……”
孙夜晴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激，斟酌着开口。
“我能不能和华姑娘……共乘一辆马车？”
孙夜晴吞吞吐吐的，声音又小，这句话才说了一半自己脸就红了。
她身后的侍女看不过去，壮着胆子上前。
“华姑娘，我家姑娘的马车轱辘坏了，原本应和同族姐妹共乘一辆，但她们有的不方便，有的感染风寒怕传染……”
小侍女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孙夜晴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嫡女，现在自己马车坏了，姐姐们却没一个与她共乘，找不到要好的朋友，只有个说过几次话的华晏清可以指望。
华晏清轻轻笑笑，“我倒不介意，孙姑娘请吧。”
“多谢华姑娘！”
那小侍女扬起笑，上前先后扶华晏清和孙夜晴上马车，而后看着季春季夏行了一礼。
“麻烦二位姐姐了。”
孙夜晴抿着唇，低头安生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孙姑娘是同谁一起来的？”
华晏清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笑吟吟开口。
孙夜晴低声道“和两位庶姐。”
华晏清闻言轻轻挑了下眉。
寻常人家都不许妾室先正房生下孩子，只有少数例外，或因为正房生了病，或因为宠妾灭妻后宅斗争这种事。
看孙夜晴的模样，孙家的情况应当属于后者。
孙夜晴再不言语，华晏清自然也不会强求着她说些什么。
启程回京。
马车一路上有些颠簸，华晏清和目养神，后背伤口时不时磕一下，疼得她不禁蹙起眉。
忽而察觉身侧伸过来一只手，华晏清蓦地睁开眼，正对上孙夜晴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看……我看华姑娘不舒服，想着是伤口搁疼了……想帮你往后面放个垫子。”
孙夜晴有几分窘迫，说话依旧怯生生的，小脸染上红晕，手中还拿着软垫。
“多谢孙姑娘关心。”
华晏清为了不拂孙夜晴的面子，抬起身子让她把软垫置在自己背后。
孙夜晴脸一直红扑扑的，华晏清也摸不准她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京城。
孙夜晴率先下了马车，站在孙府门口目送华晏清走远。
“表妹。”
萧霁盛似乎就在这等她，孙夜晴有些意外，她亲小姑是孙皇后不假，但她生母性格懦弱，不受父亲和祖父祖母喜爱，连带着她也不被重视。
说是孙府嫡女，过得比一般庶女都差。
正因此，孙夜晴和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表哥也没什么交情。
“太子……表哥……”
萧霁盛应了声。
“表哥是找我吗？”
孙夜晴有些局促，她不安望了望四周，想着如果萧霁盛否认，她就快步从他身侧走过，赶紧溜进府里。
“是。”
“有件事想劳烦表妹。”
孙夜晴看不远处自家两个庶姐的马车过来，抿了抿唇，道“表哥请说。”
萧霁盛俯身，在孙夜晴耳边低语几句。
孙夜晴微微吃了一惊，瞪圆了小鹿似的眼睛看着萧霁盛，“这样好吗？”
萧霁盛神色如常，“表妹放心，并无不妥。”
有几分迟疑，孙夜晴还是点头应下。
萧霁盛说完没有久留，很快就走了。
“三妹妹。”
一娇柔女声传来。
孙夜晴身子抖了抖，怯生生望向从马车上刚下来的两位年轻女子。
“大姐姐，二姐姐。”
孙夜薇和孙夜澜两个孙家庶出的姑娘一母同胞，都随母亲的长相，妩媚娇柔，一举一动都带着轻浮媚态。
孙夜薇看着萧霁盛的背影，嘴角勾起抹笑容，“三妹妹是上了几天书院，不仅巴结上华家的明安县主，还勾搭上了太子表哥啊。”
按照规矩，孙夜薇是没资格唤萧霁盛“表哥”的。
即便占着嫡女的身份，孙夜晴也不敢和孙夜薇起冲突，只默默听着她们的话，低着头，忍着泪水。
“没意思。”
孙夜薇抬手抚了抚发簪，媚眼冷冷扫过孙夜晴。
“二妹，我们走。”
……
“姑娘，到华府了。”
华晏清后背染了血污，浑身上下都黏腻的难受，她轻轻应了声，搭着季春的手下车。
“华姑娘。”
身后传来道熟悉嗓音。
华晏清回头一望，面上冷淡没什么多余神情。
“谢三公子，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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