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居尘微微吃了一惊。
他对华晏清的印象还停在王家村那时,只记得眉眼和华祁昇很像,容貌放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今非昔比。
华晏清不知是被封了县主还是什么原因,浑身上下多了几分矜贵气度,眼中神色疏离,眉峰轻扬,薄唇不见什么笑意,有种令人心悸的清冷。
“华姑娘……”
谢居尘低头又唤了一遍。
华晏清视线淡淡扫过他,径自往华府走。
“华姑娘!”
谢居尘一着急,抬手就要抓华晏清的袖子。
季夏眼疾手快,立刻将华晏清给护住,怒斥道“请谢三公子注意分寸。”
“我只是想见二姑娘一面。”
谢居尘狠狠瞪了眼季夏。
“七姑娘,二姑娘应当跟你说过我的,我们两的事本来已经板上钉钉,没想到在秋狩时遇着了狼群,出了那样的事,我心中万分愧疚,但连向二姑娘致歉的机会都没有,可否请七姑娘帮帮忙……”
华晏清冷笑了声,“谢公子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二姐可没跟任何人板上钉钉,这是华府的大门口,谢公子可管着点嘴,别胡言乱语污我姐姐清白。”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二姐之前就跟我说过,谢家是有人对她百般纠缠,秋狩时她只能往我的营帐里躲着谢家人。”
华晏清冷着一张脸,说起话来丝毫不给谢居尘面子,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笑。
谢居尘心中怒火一下被激起来,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而是静静看着华晏清。
“是么?”谢居尘声音很轻,怒火都被极好的掩饰住,“可华二姑娘送我的香囊,递给我擦汗的帕子,给我写的情诗是怎么回事?”
华晏清面色未变,“弄虚作假。”
华府门口也是人来人往,华晏清和谢居尘身为世家公子贵女,自是不该在这大门口站着谈话的,更何况二人看着心平气,可细细一瞧就知道是暗流涌动,争锋相对。
“我想跟华姑娘细细谈谈。”
谢居尘露出个笑,向后退了半步。
“华姑娘也不想跟我在家门口起争执,无端叫人看了华府的笑话吧?”
华晏清也扯了扯嘴角,一双眼里波澜不惊,“随时恭候。”
谢居尘走远后,没回谢府,径自去了常去的青楼醉玉坊,找了最和他心意的明舒姑娘来。
明舒怀中还抱着琵琶,她长相并不算惊艳,但靠着温婉长相和生来温和的嗓音得不少客人的喜爱,逐渐在醉玉坊也占有一席之地。
“谢公子今日看着心情不好?”
明舒杏眼里满是担忧,她听谢居尘发过好多次牢骚,心中渐渐猜到是因为什么。
“可是因为华家二姑娘的事?还是秋狩不顺利?”
明舒一面说着,一面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谢居尘摩挲着手中杯子,冷哼了声,极力压抑着心中怒火。
“秋狩时和华暮倾遇着了狼群,遇着狼群我不跑,难不成还要我和狼群单打独斗保护她么?我自己也受了伤,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她被旁人救了,直接连我的面都不见,一句话都不肯听我说?”
明舒遇到的人说了,头一次见着像谢居尘这样的翩翩公子,将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这种事说的理所当然的,她毕竟是是赚这份钱的,轻轻笑了笑。
“那是华家二姑娘不懂体谅人了,到底是华家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
谢居尘狠狠皱着眉毛,“若光华暮倾就罢了,我多哄几天也就恢复如常,可偏偏那华晏清不帮我就罢了,还从中作梗,尤其是她那个侍女,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他说话声音极低,却因带着恨意阴冷十足。
明舒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笑道“谢公子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儿才过去两天,华二姑娘一时想不通也是常是,华七姑娘多大年纪,自然是向着自家姐姐的。”
这话听着谢居尘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若不是华家现在如日中天,否则就她们家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嫡女,京城中可没人要。”
明舒抿唇笑着,又为谢居尘添了杯茶。
谢居尘仰头一饮而尽,美人在侧,他便动了吹牛的狂妄心思。
“没有华二姑娘,大不了娶华七姑娘,到时候再将她那个狂妄张扬的侍女收作填房,日日折磨,让她知道什么是礼数尊卑!”
……
谢居尘惯会伪装,那层伪君子的皮死死套在身上,华晏清心中厌恶至极。
但现在还不能跟他彻底撕破脸皮。
华暮倾对谢居尘十分用心,为他学了女工还写了情诗,谢居尘人品低劣,若是将这些东西散出去,华暮倾这未出阁的姑娘,清白可就毁了。
“阿清?”
该怎样撕开谢居尘的伪君子皮,让他老老实实将那些东西给悉数归还?
“阿清。”
肩膀被轻轻拍着,华晏清才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英挺俊朗的年轻男子。
“四叔……”
华玉笑道“阿清在想什么?方才我喊了你好几声,竟都没有得到回应,伤口恢复的如何?”
“多谢四叔挂念。”
华晏清目光落在华玉手中的那根鱼竿上。
“四叔这是在钓鱼?”
华府的花园内是有一很大的池塘,因华老太太喜欢,里面养了不少锦鲤。
“是啊,原本想去城郊,但胡大夫说老夫人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就暂且不往外跑了。”
华玉这么一说华晏清才反应过来,因为华老夫人的身体,华玉此次回京都没有住在自己的宣武将军府,而是继续在华家住着。
就是为了能多陪陪华老夫人。
见华晏清目光在鱼竿上晃着,华玉抬了抬手,眉眼微弯,“阿清想不想学?”
华晏清望了华玉一眼,点了点头。
“想学。”
“那先去换药,从狩猎场到京城颠簸了一路,伤口恐怕又裂开了,你再换身轻便干净衣裳,我就在这等着你。”
华玉一言一行总让人觉得稳重靠谱,华晏清得了他的嘱咐,脚下步子都加快了几分。
季春帮华晏清悉心换了药,季夏帮华晏清盥洗重新梳妆。
华玉手里握着那根鱼竿,正站在树荫下,他等了一会儿,看见华晏清换了身嫩黄色的衣衫走了过来,长发罕见挽成两个髻,簪花在阳光下晶莹明亮,原本冷淡疏离的眉眼因这温暖日光变得温柔动人。
华玉心中微动,嘴角笑容更甚。
“四叔。”
华晏清轻轻唤了声。
这个称呼落在华玉耳朵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略微收敛了笑,抬手将鱼竿递给华晏清。
“阿清试试?”
华晏清照猫画虎摆弄着,秋日的太阳正午时还是有些晒,她微眯了眼,看着鱼竿飘在湖面上。
“这池子里养的锦鲤都不聪明。”
华玉说着,抬起手腕,温热手掌覆在华晏清手背上,带着她抬胳膊扯动鱼竿,一只红色的锦鲤越过水面。
阳光映衬着那锦鲤分外好看,她下意识往华玉那边靠了靠,见他取下那条鱼又扔回了池子。
“改日到城郊去,钓到多少都能带回来,这池子里的鱼我可不敢轻易碰。”
华老夫人觉得一池子锦鲤喜庆,华晏清就看到过不少次她亲自丢鱼食。
“再试一次。”
华晏清说着,拿了鱼钩就想再放次鱼饵,她正来了几分兴致,手中动作不免有些急躁,鱼钩没挂上鱼饵,反而将她手指指腹的皮肉给勾到。
“嘶——”
华晏清吃痛,华玉立刻捧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将那鱼钩给取了下来。
“四叔。”
华昭泠声音毫无征兆响起,他冷着脸站在树荫下,不知道看了二人多久。
“林副将那边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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