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晏清说完,又盈盈行了一礼告退。
宋竹又是一声叹气,上前帮萧霁盛弹去袖口上刚急匆匆过来沾染的灰尘。
看着萧霁盛微沉的脸,他躬身道“殿下,回吧?”
有心人看见萧霁盛在武昌侯府,还不知道要编排什么呢。
……
季春在前面掌灯,蓦地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华晏清。
“是四老爷。”
季春说完就识趣的退了下去,那盏小灯落在华晏清手里,她握着细细的杆,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不远处的华玉。
“四叔。”
她声音蓦地低了下去。
“这么晚了,四叔怎么在这?”
华玉神色晦暗不清,“阿清方才是去见谁?萧霁盛?”
华晏清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嗯,他只说没有和孙夜薇说过那些话,并无其他。”
兴许因为华玉是长辈,华晏清面对着他,心中没由来就是一阵心虚,直到看见华玉的神色微微舒缓下来,她心中也才松了口气。
“阿清。”
华玉沉声开口。
“别被萧霁盛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不值得。”
说话间,他伸手握着华晏清的肩膀。
华晏清垂眸轻轻应了声。
“谁?”
华玉蓦地侧过头。
华晏清也跟着望过去,看见远处有一粉色身影跑远。
“来人……”华玉话说了一半,望着华晏清清亮的眼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是华晏清长辈,在府内说几句话罢了被听见就听见了,没什么可心虚的。
华晏清也没在意这件事,“四叔,我回去睡了。”
华玉轻应了声,视线落在华晏清纤细高挑的背影,眼中思绪复杂。
……
次日一早。
白鹿书院已经公开将谢居尘扫地出门,估计是后面有哪位大人物指使,否则谢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书院那边也不会做这么绝。
华晏清才下了学,在园子里看见柳姨娘正在散步。
她抚着肚子,看上去心情颇好。
记得应该有七个月了。
华晏清笑吟吟上前,“柳姨娘是饭后在这散步?”
柳姨娘笑道“刚吃过,七姑娘在书院辛苦了。”
想起之前华暮倾提起过的新姨娘,华晏清试探着问道“听说之前柳姨娘和旁人起了冲突?”
柳姨娘神色一下黯淡下去,“是我不中用。”
“姨娘怀着身子,可别为那些不值当的人气恼。”
华晏清说着,伸手挽住柳姨娘的胳膊,二人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踩着一旁落下的银杏叶,阳光暖洋洋洒下来。
柳姨娘似是觉得有些晃眼,用手中团扇遮着光,轻叹了声。
“老爷这么多年就只纳了我一房妾室,七姑娘可知是为什么?”
华晏清思忖片刻,回道“大概是因为母亲的缘故。”
已经去世的武昌侯世子妃沈氏,虽出身不高,但和华谨修伉俪情深数年,直到她去世,华谨修才纳了一房妾室。
华晏清印象中的母亲,隐隐约约是个美艳又锋芒毕露的人,不知为何和众人口中沉稳内敛,温和善良的沈氏对不上。
小时候的事华晏清都记不清,更别说本就印象不深的沈氏了,她只当是自己记错了。
柳姨娘垂下头,眼中露出几分伤心和犹豫。
华晏清轻轻蹙眉,问道“姨娘是想说什么?有话直说便是。”
“那位新姨娘姓陶,和姑娘差不多年岁,长得……”
话说到这华晏清就明白了,那陶姨娘和华谨修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沈氏长得像,怪不得陶姨娘如此僭越招惹怀有身孕的柳姨娘,还能被护着。
柳姨娘嘴角笑容苦涩,“只是昨日那事,我想着老爷也会看在这肚子里孩子的面子上略微惩处她,没想到一句重话都没说。”
华晏清轻叹口气,华谨修毕竟是她父亲,纵然她心中觉得柳姨娘再可怜,也没理由去管的,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柳姨娘能安安稳稳的就再好不过了。
“陶姨娘除了那日言语上对姨娘多有冒犯,可还有其他举动?”
华晏清越说越觉得心中不安,柳姨娘怀孕了七个月,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该如何是好。
柳姨娘安抚道“七姑娘别担心,陶姨娘只是嘴上说话不好听罢了,出身在那种地方,又被老爷收为唯二的妾室,难免有些。”
顿了顿,柳姨娘斟酌着用词。
“嚣张跋扈。”
听柳姨娘这样说,华晏清微微能放下心来。
“姑娘,姑娘,二姑娘在院子里等您呢。”
季夏快步过来传话。
柳姨娘忙道“姑娘快去吧,我再走走消消食。”
华晏清应了声,跟着季夏往过去走。
走了一段距离,季夏才低声道“姑娘,胡大夫差人将您要的药粉给送来了。”
自从秋狩过后,护国相师沈遇阳留在宫里,他声称胡大夫对他的身体更了解,便将胡大夫也给带进了宫中。
没人敢在吃食上动手脚,胡大夫自己也不会因药谷那些凶神恶煞的刺客担惊受怕。
算是皆大欢喜的事。
只是华晏清和胡大夫要一些药就不方便了。
“姑娘,这药是做什么的?送药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打开塞子闻。”
季夏手里握着那白色的瓷瓶,一脸好奇的向华晏清问。
华晏清轻轻笑了笑,并未回应。
这药是要用在萧菡生辰宴上的,她看过的医术上说,需要较为珍贵的药材精心调配才可光闻就发挥药效,小瓷瓶里只装了一些,她可不敢浪费。
“回去将那瓷瓶给收好。”
“是……”季夏小心翼翼收拾好,又道“那人还拿了好多书来,是胡大夫给姑娘的,说是护国相师帮忙行了方便,能拿到一些特别的藏书。”
华晏清来了几分兴致,回去一看果然是胡大夫精挑细选的几本医书。
没想到胡大夫现在有了新靠山还能惦念着她。
华晏清拿过东西进屋,随意捡了一本细细研读。
季春送了清茶和点心来,季夏又怕她冷着,拿了个薄薄的毯子。
直到夕阳西下,华晏清看着窗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正要唤季春传午膳,内屋门却被急匆匆推开。
“姑娘,姑娘不好了。”
季春小脸煞白,一下跪了下来。
“柳姨娘的孩子没了,老爷还在处理公务没有回来,明夫人和二姑娘都过去了。”
华晏清心尖一颤,脑海里柳姨娘今日温和笑着同她讲话的模样一闪而过,忙放下书往柳姨娘院子里赶过去。
季春一面紧跟在华晏清后面,一面出声解释。
“柳姨娘就在府里的园子里散步休息,不知怎么的那陶姨娘过来,听说是二人起了争执,陶姨娘失手推了柳姨娘一把。”
“柳姨娘当时就见了红,陶姨娘吓得瘫软在原地,幸好侍女就在周围,赶紧扶起柳姨娘将她带回去叫了府医来,否则别说是孩子,柳姨娘的性命也保不住。”
“明夫人不让任何人透露出去这件事,只说唤姑娘过来,老夫人那边只敢瞒着,不敢说。”
霍明欢不愧掌管着偌大的侯府后院,华老夫人病才刚愈,若是知晓一孙子孙女七个月了还流掉,恐怕又一下病过去卧床不起。
“那陶姨娘现在在哪?”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柳姨娘的院子,院门口守着几个小厮,看到华晏清来立刻让开。
“陶姨娘就在那。”
院中间一身穿粉色衣裳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下,她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陶姨娘抬起头,泪眼看着华晏清,嘴唇动了动,沙哑着嗓子开口。
“我做过的事情我一定认,我没有推她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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