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当爹的确实是有私心的,他一辈子就拉拔了这一个闺女,他不想晚景凄凉,他想像别人一样儿孙绕膝,尽享晚年。但他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如果她像人家的闺女一样出嫁了他就是孤鳏一个了,他一天比一天老了,他身边更需要一个劳动力,家里也需要一个男人。
这种情况,其实只有招女婿。
但是。这个年代的农村人都穷硬穷硬的,有人娶不到媳妇打光棍也不给人入赘。这入赘不光是“大逆不道”“有辱门楣”而且关键是,上门女婿受歧视。很多上门女婿不但被媳妇家人欺负还被村人欺负,最后没几个好下场的。
所以,尽管紫鹃长的漂亮,又文静能干,还是没有小伙子愿意给她当上门女婿。
紫鹃今天给爹做一只袜子,其实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又“鼓起了勇气”的。她活了年了,从来没敢跟爹对抗过,连想法都没有。
但是,她眼看着一群群的闺女都相亲,嫁人,领着丈夫,抱着孩子回娘家,她心酸冷酸冷的。
她也想跟别人一样享受做女子的幸福。
于是,她给爹做了一只袜子,暗示她想婆家了。
她看着爹进他的屋了,灯随即也灭了,她心里满是激动和不安,她彷徨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她不知道爹会怎么想,爹会怎么做?
忽然,她的墙头上杵过来一根棍子,她仔细一看那根棍子上挑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她欣喜的走过去,然后调皮的碰了碰那根棍子,隔墙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压低了的声音“紫鹃,是你吧?”
她笑了笑故意不说话,那头的人立刻警觉了,挂在上面的东西也不动了。紫鹃不忍心了,就悄声答“不是我是谁呀。”
那边墙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个头,在月光下映出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脸庞,他看着她无限亲热的说“刚煮好的芋头,可面了,赶紧趁热吃吧,我回去了。”
说完把棍子上的芋头一甩就没人了。
紫鹃把那兜芋头拾起来,两手捧起来把它贴在了胸口上。她进了屋,把门拴上紧,脱了棉衣棉裤进了被窝,然后把那一兜芋头放在被子上,慢慢的剥起来慢慢的吃。
这是她这些年来唯一背着爹吃的东西大发偷给她的。这些年,她在爹的呵斥中孤孤单单的长大,她以为人活着就说如此凄凉,清苦的,的大发渐渐令她感到心里温暖,甜蜜。
大发家跟她家就隔一道墙,他长的好,穿的也好,干干净净的很讨闺女喜欢,他家就他一个独苗,平时很受娇惯,家里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吃,有闲钱也紧着他花,他这个人又爱打扮爱讲究,所以人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隔三差五的赶集,是个有名的集油子。
可就是这么个漂亮小伙子,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媳妇。
原因并不是人家姑娘相不中他,每次去女方家相亲都被女方本人跟家人看上,但是每次都没相成。
为什么呢?很简单。
怎么呢,他每回去人家家里相亲,被人家看罢了,女方家喜滋滋的表示同意,该接着双方家长商议成礼的时候,他都做出内急的不得了的样子,捂着肚子找到那家的女主人,当然是闺女的娘悄悄的问“大娘,你家厕所在哪啊,我要去屙巴巴。”
只这一句话,就像外国童话里说的“挥了一下魔法棒”,他的亲事立马黄。
因为农村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的,其中一个就是不准男的去别人家去找厕所,如果他这么做了,生人会因此大骂他一顿甚至暴打他一顿也不无不可,如果说熟人,那么他无疑是个傻子。所以,他每次都已一个傻子的身份被一个个的姑娘家拒绝。
为此,他爹娘都伤透了脑筋,但他却暗笑。
这很简单,因为他爱他隔墙的邻居紫鹃。他爱她脸蛋那么白嫩,头发那么粗黑,性格那么文静,又那么心灵手巧,她又那么温顺,那么听话,从来没见过她跟谁红过来脸,也没听见她跟她爹抬过一句杠。他觉得她才是他的媳妇,也只有他才能配的上她。
虽然他从没跟她表白过,她也从来没给过他一点暗示和一丝丝眼风,但他知道,她也喜欢他,从他每次偷偷给她隔墙送吃的她都悄悄接过他就深深的感动了,他认定了她跟他一样对他心存好感,只是在默默的等着他表白而已。
他之所以不敢去向紫鹃的爹提亲,是因为听说紫鹃的爹早就说过不会叫闺女出嫁的,他要给紫鹃招赘一个女婿来,而且将来他们的孩子还要跟他的姓。
大发为了爱情可以牺牲这一切,但他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就他一根独苗,他的爹也是个老倔头,他也是断不肯他的儿子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的,更不许他的孙男娣女姓人家的姓。
可是他爱紫鹃,他发誓除了紫鹃他谁也不要,所以他就自己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好将自己的大好相亲年会耗尽了,等着人家同龄人都生儿育女了,说不定到那时候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爹娘,兴许就同意他给紫鹃当上门女婿了。
到时候他会好好的跟爹娘说,不就是隔道墙吗?我过去跟她过来差哪了?孩子跟他姓就跟他姓呗,他还是孩子姥爷,你还是孩子爷爷奶奶啊,不用说孩子还是跟爷爷奶奶亲,没听人家说嘛,姥爷疼外甥,漫地里撵旋风,孩子终究还是咱家的根,再说了他就不死了吗,等他一死,我立马就领着老婆孩子过咱家来,姓也立马改过来不就是了……
但是上天专门粉碎世人的美梦,几天后,隔壁传来了紫鹃要订婚的消息。
其实紫鹃的爹早就看上了他一个远房老表的四小子。他长的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且心直脑憨,像个牲口。他家四个儿子当然日子过得穷,日子穷自然不好娶媳妇,四个儿子才娶了一个媳妇,剩下三个光棍他老表很是发愁,一到吃饭看着三个儿子如四头牲口般呼呼大嚼,人头般的的馍馍一人吞上五六个,恨不得一个个都撵走了他们心净了事。
但他心机慎密的很,他怕如果他提出了他老表会“趁火打劫”对他提啥要求,他就按兵不动当然也不给闺女相亲伺机以候着。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闺女会这么急着找婆家。他吸着旱烟沉思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借机赶集去了他老表家,他先是说他的闺女大了,说亲的踩塌他的门槛,但他都相不中,他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想跟不明不白的外人结亲戚,然后就又求老表给她闺女操个心,说穷富没关系,有没有新屋子也没关系,他家里有地儿住,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他哪天一蹬腿,家就是他的了。
他老表也是个老油子,这话哪能听不懂。一听这么好的事,就嘿嘿笑了几声斗胆说“你看看老哥,你说你不想跟不亲不近的生人结亲,我也觉着是,叫我就生养这一个闺女我也不把她许给外人,多不放心呐。还是亲上加亲好,要不,要不,我这四个儿中你挑一个去,随便哪一个都中。你也不是外人,你看我这日子过得穷的叮当响,别说盖屋子娶媳妇了,四个牲口般的能吃的熊孩子能喂饱就不错了,你说这哪家好好的闺女肯来咱家啊……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