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薇眼睛通红,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桩桩件件压在她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炙夜毕竟是你师叔的弟子,为什么要杀他!”
苏豫嗤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这些同门子弟情?珩月殿上我既然没死,他就得死。”
“那桑姐呢?”公孙薇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公堂上还维护你,死前还在等你?”
苏豫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关于她,我也很抱歉,只能下辈子补偿她了。”
公孙薇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苏豫笑了,越笑越大声。
“你笑什么?”苏豫扫了她一眼。
“笑你可怜又可悲。”公孙薇冷笑看他。
“我以前以为你或许真的有苦衷,在十里河堤那一夜对我的忠告也好,在官道上迟迟没有对我下手也好,我曾经真的以为你有苦衷……也认为你真的爱过玉姐姐。然而现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为什么那么恨你!”
苏豫嗤笑道“你以为我在乎?”
公孙薇冷笑“你当然在乎,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已经彻底沦为了祁晟的一条狗!”
苏豫面无表情,“随便你怎么说,我与玉妩颜已经成为了过去,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此刻的处境。”
处境?现在这个处境便是苏炙夜已死,这石洞四周设下了机关,自己就是一个诱饵,王府侍卫到达这里的一刻,就是他们收网诛杀的时刻。
公孙薇冷冷地开口“宁王是我的姑父,他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
“别天真了!”苏豫不耐烦地打断她,“在珩月殿上宁王已经断定你们一家倒向了祁慕寒那边,还期望他会念这份亲情?”
看来今天的事情,果然是祁晟在幕后策划,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到底设了什么机关,才能够让王府侍卫全身而退,公孙薇一边想着,一边暗暗地挣反绑在后背的绳索。
为了转移苏豫的注意力,她继续道“珩月殿上,祁慕寒已经放了你与宁王一马,没有彻查到你们头上,你难道不该感谢他吗?”
苏豫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什么放过?你以为凭借祁慕寒现在的实力,能够动得了宁王?他杀掉一个桑莺莺,便是在对宁王示弱,息事宁人罢了!”
不对,这不对,虽然不知道祁慕寒为什么不再查下去,为什么会让无辜的桑姐背锅,但绝对不会是息事宁人这个理由。
苏豫仿佛看穿了公孙薇的心思,冷冷地道“祁慕寒或许对你有几分真心,但绝抵不过他要入主东宫的决心,必要时,他别说牺牲一个桑姐,便就算是牺牲整个江东营地的百姓,牺牲你,也不在话下。”
公孙薇瞬间从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违和的信息点,失声道“牺牲营地的百姓是什么意思?”
苏豫扫了她一眼,道“告诉你也无妨。营地里那批人,陛下已经下旨处斩,三日后便会行刑。你的三殿下保不住他们,当然他也没打算认真去保。”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道“都是权衡利弊下的牺牲品罢了。”
公孙薇呼吸骤然沉重起来,刑场上,祁慕寒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浮现在眼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此时洞外的雨势渐收,天空却愈加黑暗,洞口的藤蔓一荡,方才那位刀疤男又回来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苏豫道“检查过了,机关装置一切正常。”
苏豫木然地点了点头,取过身旁的刀,用布擦拭着,这刀上还留着鲜血,一看就是苏炙夜的血。
公孙薇的眼睛被刺痛了,伤疤男又问道“你确定王府侍卫一定能找到这里来?”
苏豫淡道“这是自然的,等着吧!”
暗夜里突然传来踏浪般急促的马蹄声,马匹的嘶声,似有一大批人马往这里前来。
这应该就是熠王府派出的侍卫,为了找她与苏炙夜而来的,然而公孙薇不仅没有感到片刻的释然,一股恐惧感还从天而降,好像冥冥之中预见到了什么,她的呼吸越加急促。
“别来,你千万别来。”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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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与一众暗卫汇合后,往冷焰火的方向纵马疾驰,走入了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森林,雨势收了些,却处处泥泞,辨不清方向。
所幸雨水冲淡了一切的气息,一阵隐约的血腥味随着潮湿的空气飘过来,祁慕寒与一众暗卫嗅到了,将马头一拨,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千万不要有事!”祁慕寒心中狂呼,一晚上紧张地驰骋,马缰都将他的手掌勒出了血。
苏炙夜的身手他是清楚的,如今他与公孙薇一同失踪,这不用说,定是祁晟在背后所策划。
只是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了引诱他来吗?难道他有把握能杀了自己?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看样子就在附近了,祁慕寒令侍卫点起了火把,将附近燎了个透亮,众人纷纷下马,在茂密的树木之间细细地搜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名暗卫忽然大喊“殿下!”
祁慕寒大步奔过去,还未到跟前,脸色登时大变——苏炙夜歪歪斜斜地倒在大树下,地下的泥土一片暗红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连雨水也未能冲刷干净这一地的血浆!
祁慕寒冲到苏炙夜面前,弯腰抬起他的头,借着火光看见苏炙夜的眼睛睁着,眼神涣散,瞳孔在逐渐放大。
这种时候,必须让他保持意志的清醒。
“炙夜!”祁慕寒大吼一声,晃了他一下,“醒过来!”
苏炙夜的眼睑短暂地睁开一下,又不动了,祁慕寒迅速检查他身上的伤势,发现了他腿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这一刀斜斜劈进他的大腿动脉,伤口入了不知道多少寸,翻出一片血肉。
“金疮药!”祁慕寒回手一伸,一名侍卫将药递到他手中,他快速地洒在那条刀伤上。出门虽急,他还是交代了侍卫带上了该有的应急药物。
接着撕下一条布料,细细地缠在苏炙夜大腿伤口的位置,稳稳地一绑,以免更多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做完这些,他重重一按苏炙夜的人中,喝道“炙夜!别睡!”
然而苏炙夜那张脸还是了无生气,眼睛虽然睁着,却已逐渐流失生命的光彩。
祁慕寒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清晰地对他说“你把薇儿弄丢了,你得醒着,把她找回来!”
仿佛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苏炙夜的手指竟动了动,瞳孔微弱地闪过一丝光亮,里面依稀映出祁慕寒的脸庞。
祁慕寒略放下了一颗心,再不多话,回身交代身后两名侍卫,让他们带着苏炙夜,策马回府,让玉妩颜马上进行救治。
交代完毕一切以后,祁慕寒再度翻身上马,往林深处驰去。
苏炙夜如今这种状况,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靠自己去寻找公孙薇的行踪了。
他从苏炙夜倒下的地方,策马一路前去,发现了公孙薇平日所戴的一枚耳环,他心跳骤然加剧。
再容不得多想,他一路搜索前去,发现了零落的脚印,遥遥指向远处的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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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薇刚听见马嘶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疤男一把从地上揪起来,半拖半拽地走到了洞口。
到了洞口,公孙薇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抬起头来,见远处火把连绵而来,密密麻麻,竟像有千军万马,将整个林间燎得一片雪亮。
刀疤男心惊道“你不是说熠王府只来了侍卫么?”他问苏豫。
这架势,说是祁慕寒亲自率了禁军前来,也毫不夸张。
“别慌。”苏豫往下面看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四周设了一层接一层的陷阱,格杀百人不在话下,可要是一支军队,这机关就彻底作废了。
公孙薇忽然道“我爹已经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了。”
苏豫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这话,对刀疤男说“祁慕寒来不及调动人马的。纵使现在有人回去报信,一来一回也要耗费许多时间,我们只需要在天亮前把这事情了结,将王府的侍卫全部斩杀在此,祁慕寒就元气大伤——”
他突然噎住了接下来的话头,只见一队人马已经停在了崖前,一字排开,中间一马当先,正是祁慕寒。
他居然亲自前来……来找她了!
公孙薇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在心中涌动,蓦地拼尽全身力气大喊“殿下,走!!这里有——”
后面”有机关”三个字被生生打断,刀疤男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从地上架起,一把尖刀横到她的脖项处。
“熠王殿下竟然亲自驾到,真是唐突了,恕在下不能亲自迎接。”他扯开嗓门,冲祁慕寒挑衅。
借着火把的光亮,祁慕寒看清楚了悬崖上山洞口的情景,公孙薇被紧紧架着,刀口横在她雪白的脖项上,挟持她的人额头上隐约有一处刀疤。
“邵平,你行此谋逆之事,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祁晟交代你的?”祁慕寒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形。
公孙薇被绑着,无法挣脱,嘴上也被捂得严实,在内心各种矛盾的冲击下,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张脸就近在眼前,如此鲜活,仿佛天地都淡去了,他还是当初那个韩珏。ni="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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