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平,你行此谋逆之事,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祁晟交代你的?”祁慕寒冷眸看向悬空的石洞。
这刀疤男没料到祁慕寒叫得出自己的名讳,他一向在祁晟麾下做见不得光的工作,就和祁慕寒的暗卫差不多,没想到祁慕寒连他的名讳都知道。
“这个很重要么?”邵平冷笑,手上一紧,刀嵌入公孙薇的脖项中,一道细而红的刀口瞬间出现,在雪白的肌肤,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公孙薇轻微挣了一下,她仍旧被死死捂着嘴,无法说话,但眼睛却持续对祁慕寒传递出某种警示。
祁慕寒比她想象中更加沉静,刚才他一眼瞥见了这悬空的山洞壁上,还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对方是两个人。
两个人就想对抗他整个王府的侍卫?祁慕寒冷笑一声“祁晟想要什么?说吧。”
“要你的命!”邵平阴恻恻地道。
他原本是想将前来营救的王府侍卫都截杀于此地,却没想到祁慕寒居然亲自前来,如此一来就更好了,将祁慕寒一并除掉,祁晟就更高枕无忧了。
许多年前,祁晟曾忧心忡忡地对他说“本王虽有太后撑腰,也掌柰城之军,但本王深知父皇真正钟爱的儿子,却是祁慕寒。连祁玉骞,也都及不上祁慕寒一星半点的。”
邵平从小就入了宁王府,是祁晟亲自带回来的,那时候他不过是个落魄家庭里的少年,长在萘城。父亲常酗酒,每次喝完酒,父亲便把他当畜生一般,鞭打加斥骂,将他的脸划得斑驳一片,久而久之他脸上的刀疤就多了起来,每个人见到他这副鬼样子,都退避三舍。终于有一次,他不堪忍受,将醉酒的父亲杀死,然后投案自首。
在大牢里等候判决的邵平,等来的却是祁晟,祁晟将他接入府中,请来无数大夫医治好了他的脸庞,唯独留下了额头那一道刀疤。
“我是个废物,殿下救我做什么?”祁晟内心自卑,甚至都不敢看这华贵的王府。
“能够有勇气反抗命运的,并不是废物。”祁晟道,“其实你与本王有很多相似之处……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他惊讶,这样的自己,竟也能够得到祁国大殿下的青睐?渐渐的,他发现了,原来当朝皇帝并不待见祁晟,有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嫌恶,是遮也遮不住的。
美酒、美人、财富,自卑的邵平从祁晟那儿得到了自己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对祁晟就更是感激,对祁晟的遭遇也更感同身受。
而今天,就是他为祁晟报效的最好时机,是天赐的良机!
他将刀横在公孙薇脖子上,狂笑道“熠王殿下来得真是好!看来此女对你真的很重要。”
祁慕寒淡淡地说“公孙薇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世人皆知她与我两情相悦,我若不亲自来,世人岂不指责我祁慕寒薄情寡义?”
邵平没想到祁慕寒如此对答,冷笑一声“原来殿下只是在乎自己的面子么?”他轻薄地摸了一把公孙薇的脸蛋,在那脸蛋上轻啄了一口,挑衅似的看着祁慕寒。
祁慕寒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若喜欢公孙小姐,待本王娶过府以后,可以私下让她陪一陪你。”
冰冷的话语随着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浸入了公孙薇的肺腑,虽然知道这也许是他的缓兵之计,但这种话……这种话还是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邵平意外道“殿下这是要向我示好?”
祁慕寒淡淡道,“只要你与吴岩改为投靠本王,本王答应你们,待本王登上太子之位,绝然不会亏待你们。”
邵平挑了挑眉,这殿下莫非疯了不成?
他是半点也不会信祁慕寒这种说辞,压低声音对身后的苏豫说“马上动手!”
苏豫也压低声音道“还没到时间,再等一等,大殿下调动的萘城侍卫到这儿还要一个时辰……”
“废话!”邵平怒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林中的不一定是禁军?既然如此,那就用第一道机关试他一试!”
祁慕寒冷眼看着山洞上交头接耳的两人,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勒着马缰的手已紧得不能再紧。
一刻钟前,在还未赶到此地之时,他先令暗卫前来探查情况,在暗卫回禀他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思——对方只有两人,却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一是算准了只要有公孙薇在手上,他祁慕寒必定投鼠忌器;二是这里面有埋伏或机关。
然而他很快就否定了此地有埋伏。
因祁晟在京城中没有足够的兵马,他的势力在柰城,因此他更有可能的是从柰城调兵,暗中从小路奔袭而来。
柰城离京城虽近,但一来一回,最快的骏马也要四五个时辰,苏炙夜带公孙薇出城却是临时起意,祁晟纵使再老谋深算,也算不准他们出城的时间。
因此,这地方只有机关,而且是很久以前就设好的机关,只等待柰城之军到来,前后夹击,那么前来营救的王府侍卫,很大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逼邵平与苏豫尽快动手,在柰城之军到来前,救下公孙薇。
邵平见苏豫仍是不动,冷冷一挑眉,干脆将公孙薇推到苏豫身旁,“看着这女人,我去发动机关!”
说着,在石洞内壁上横敲几下,再竖着敲了几下,一道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上面惊现三个拉手。
邵平正要拉动第一道拉手时,苏豫掰住他的手,道“且慢。我总觉得祁慕寒是有意让我们先动手,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等柰城之军到这里来……”
公孙薇挣了一下,语带讽刺“你们还是现在就拉这机关吧!再等片刻,真正的皇城禁军就要来到了!”
邵平正恼火这吴岩与自己对着干,他邵平才是祁晟真正的心腹,吴岩?吴岩算个鸟!
但公孙薇的激将之法还是有了点效果,他板着脸问“什么真正的禁军?”
公孙薇这一次没有大喊出来,平静地说道“你们不是说林中不一定是真正的禁军吗?按照我对祁慕寒的了解,这林中的,也必定不是禁军,他虚张声势罢了!”
“那真正的禁军又是什么意思?”邵平按着腰间的刀,冷冷看她。
这女人说的话不可信,但听听她能耍个什么幺蛾子也无妨。
“因为苏炙夜并没有死!”公孙薇看着邵平道,“此刻应该已经返回了汴京城中,你们也应该听说他升为禁军副统领了吧?那么调动禁军不在话下。禁军从城里赶到这里,总比柰城之军到这里要快吧?而且——”
她转向苏豫道“而且苏炙夜不是你的师弟么?苏豫!”
闻言,邵平蓦地看向苏豫,手暗暗摸向刀柄。
他确实很早就从祁晟口中得知了吴岩的真实身份——正是苏赫之子苏豫。但吴岩本人从来不说,公孙薇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早已经叛变?
“给我闭嘴!”苏豫忽然重重一掌掌掴在公孙薇脸上,公孙薇脑袋偏向一边,嘴角被打得流出一丝鲜血。
苏豫沉声对邵平说“我是苏豫不错,但这个身份我早已丢弃了,想必大殿下也早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若是要亲自审问我,我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但你如果以为我会因为同门之情,就放过苏炙夜,那你就中了这丫头的离间之计!”
邵平缓缓放下握在刀把上的手,冷冷地道“你说的也没错,不管怎样,我们如果此刻内讧,便是中了这丫头的计谋!”
公孙薇笑了一下,抹去嘴角鲜血,转头面对邵平“你们当日策划的雁江刺杀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你以为真的是商将军赶得及时?”
当日雁江上刺杀祁慕寒的行动,是由苏豫、也就是当时的吴岩所提出的,祁晟采纳了他的建议,也派出了不少刺客相助,但行动却最终失败了。唯一的成就不过就是让祁慕寒负伤,在家里躺了一段时间。
邵平听公孙薇竟然提及了这件事,而且听起来还另有隐情,他脸色变了几变,低喝道“你说什么!?”
公孙薇正要说话,苏豫忽然一把掐住公孙薇的脖子,把她整个身子往石壁上一撞,双手用力一掐,公孙薇只觉得舌头发麻,无法呼吸,整个脸憋成了酱红色。
“等等。”邵平阴着脸,拉下苏豫的手,“让她说完,你急什么?”
苏豫冷笑道“我刚才就告诉过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定会想办法挑拨我们!”
“让她说完!”邵平这一次用上了警告的语气。
苏豫只能慢慢地放开手,盯着公孙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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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的祁慕寒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模糊看到石壁上火把照出的人影,似乎正在交谈着。
他心中虽然焦虑,脸上却不显分毫,趁着对方还没有留意到这里,他唤来一名侍卫,低声吩咐道“让暗卫尽量在后方再多点些火把,另外分出一队暗卫检查四周的机关,如果找到机关,能解则解;若解不开,马上回来向我禀报。”
侍卫道声“是”,从马上悄然翻下,徒步没入了森林中;而森林中,又有一名侍卫迅速从树上爬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了方才离开的这位侍卫的马匹。
一切动作都如行云流水,祁慕寒正要再对另外一名侍卫发布指令,山洞里忽然传出一阵尖叫。
这叫声正是来自公孙薇,他心中一紧。ni="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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