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凌说道:“章兄让我来转告:时间上来不及了,让我们早做准备,待祁兄一回京,就要将太子之位夺下——不管用什么方式。”
公孙薇停了一秒钟:“来不及?”
齐凌:“你也知道傅太医是多年来负责给陛下医治头疾的。如今傅太医病重,那么陛下也”
祁成皇头疾加重、傅太医病重,确实祸不单行。
祁成皇与太后的外戚党势同水火,万一祁成皇有个三长两短,得益的是祁晟,影响的是祁慕寒;可偏偏目前傅太医还病重了。
齐凌:“章兄曾说,祁成皇这头疾多年来不好不坏,突然加重,不是什么好兆头,其中恐怕另有蹊跷,所以章兄让我们不能再等。”
“除了这两个原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公孙薇问。如果只有这两件事,那么等祁慕寒回来再商议也不晚,提前告诉自己,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齐凌正准备回答,苏炙夜抢在他面前道:“是有一件事:太后决定要召开寿宴。”
公孙薇拿着筷子的手停滞了一秒——太后寿宴,这是记在剧本里的:太后在寿宴上给祁成皇施压,将祁晟立为太子。
所以眼下这三人找自己来开会,要的就是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剧情?
公孙薇将这部分剧情说出来时,齐凌沉吟道:“没有更具体的?”
公孙薇摇了摇头,自己当时看得是一目十行,哪能记得那样详细?何况还有个奇怪之处——剧本所记,太后的寿宴并不是今年,而是早在去年江东水灾之后便召开了。当时没有发生这件事,公孙薇还一度以为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我曾和祁兄研究过,”齐凌说,“剧本所记的大事几乎可以肯定,都会发生,只是时间上有出入。”
“时间上有出入?”公孙薇喃喃道。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嫁给祁慕寒的时间,与剧本所记并不一样,但始终还是发生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玉妩颜开腔了:“还有七天,就是太后寿宴。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
“七天?”公孙薇吃了一惊。
“所以,祁慕寒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苏炙夜问公孙薇。
公孙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连我也没有告诉。”
齐凌缓缓地说:“我们有些事情不能等祁兄回来再作安排。”
“祁晟呢?他那边又有什么动作?”公孙薇想起苏豫的消息,心中有些挂虑。
“这两天回京。”苏炙夜显然探知到了情报,“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对方知道苏豫与自己的关系——公孙薇心想,如果这一次是太子之位最终决战的话,苏豫目前还在祁晟阵营的话,难道不是投鼠忌器么?
齐凌聪颖非常,看出了公孙薇的顾虑,道:“苏兄并非真正效力于祁晟,我想他有的是办法,能够从祁晟的监视中脱身。”
公孙薇才想缓一口气,苏炙夜忽又说:“你们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苏豫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么?”
这个问题丢出来之际,公孙薇瞬间想起之前与苏豫的谈话。那时候她揣测苏豫背后的人,便是杀害商将军满门的凶手,可从会阒之战中,她才得知真凶竟是拉马丹。
于是她将巴尔库城中,揪内鬼一事说了一遍——一个是祁晟的棋子;另外一个,则是拉马丹。
当说到拉马丹中暗器而死,齐凌、玉妩颜与苏炙夜都面面相觑。
“殿下怎么看?”
“他没说不过我觉得不像是祁晟的人。”公孙薇说。
公孙薇又将回程中,营地爆炸、五名刺客的事说了一遍,这一次几个人却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这件事不小,他们已经得知了。
“总之,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应对这次太后的寿宴。”苏炙夜将话题转了回来,“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东宫的位置,这一次便一举将它夺下吧,我也不想再拖了。”
他的话语很果决,公孙薇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与祁慕寒本是交换了的身份,他对权力,真的完全没有想法吗?
-
祁晟却是非常有想法,不止有想法,他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柰城的王府里,他正在与一众心腹敲定最后的计划,而这些人里面,并没有苏豫。
“苏先生呢?”有心腹小心翼翼地问。
祁晟:“我派他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了。”
大半个月前,他得到前线传来的消息:祁慕寒促成了会阒与西凉的和谈,会阒战败了,且还割让了南边的巴尔库地区。
如此大获全胜,不仅祁国朝廷上下振奋,整个民间也都刮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热潮的中心,当然是这位风光无限的三皇子。
祁晟恨得牙都咬碎了,如果当初不是被祁成皇逐回柰城,这份战功轮得到祁慕寒身上?他本是想退一步,哪怕是废了商将军,至多也就是让祁玉骞出征。
哪里想到祁玉骞竟然宁愿骨折,也要把这份战功让给祁慕寒!
狡兔三窟,幸好他还是安插了一枚奸细在拉马丹手下,让他在会阒之战中,暗中用手段杀了祁慕寒。
哪里知道这奸细是个窝囊废,三番四次都错过了机会。
虽然一切都不如人意,但是他的机会还是大得多——他有太后!
就在祁慕寒出征之际,他已经与太后商议好了一切的举措:借寿宴为名,向祁成皇施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一次,他会顺利扳倒祁慕寒;而在祁慕寒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祁玉骞。祁玉骞不是池中之物,有可能比祁慕寒还要难对付,为此,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他派苏豫前去江东监视祁玉骞,一是他不完全相信苏豫,留他在此恐怕泄露自己计划;二是监视祁玉骞之余,他需要苏豫寻得一个人的踪迹,那就是苏赫。
当苏豫得知自己这第二个任务时,自己都不禁怔了片刻。祁晟说:“本王知道你一直心系自己父亲的下落,我有一个手下,曾在榆阳城发现过苏赫的踪迹,你循着这条线去,或许能发现他。”
祁晟说的倒是真话,能够寻得到苏赫,再让他为自己效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哪怕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但将这些人控制在自己手中,也总比另投他人麾下要好。
更何况,祁玉骞长期盘踞江东,若他也打探出了苏赫的下落,早他一步将他纳于麾下,自己岂不更加吃亏?
当然,放苏豫回江东同样也有风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寻了两名武功高强的心腹,一路紧盯着苏豫,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向他禀报。
虽然对苏豫他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仍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这一次,他与太后做好了完全的策划,寿宴之后,太子之位将会毫无疑问地落到自己身上——除非是苏豫是傻子,否则不可能背叛自己。
“给太后的寿宴礼物,准备得怎么样?”祁晟缓缓扫过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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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袖手站在夜色中,还有三天,他便要回到汴京,时间很紧迫,他在这里的任务,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在西凉境内时,收到一道密旨。
这是一道万一泄露出来、整个朝廷都要变天的密旨,当时他看到这道密旨,问了句风马牛不及的话:“父皇的病怎么样?”
密旨里根本没有提及任何皇帝的病情,可祁慕寒就是知道了。
侍卫沉默了片刻,中规中矩地答:臣并不是太医,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严重了——祁慕寒心想。
关于祁成皇的病,他并非一无所觉。
甚至关于他的病情,他有更多的猜想,但是他终究没有对祁成皇提过一次。
这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父亲早已在他不足六岁时,死在了祁国与江东的战火之中;而他却阴差阳错,叫了这名罪魁祸首足足十二年的“父皇”。
这份可笑的父子情,在他看来就是戴着假面的一场虚假盛宴——他熟稔地扮演着祁成皇喜欢的小儿子,不含个人感情地揣摩他每一个心意。
效果也很卓越,他比自以为是的祁晟、远在江东的祁玉骞,都更得祁成皇的欢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有些许变化了?
大概是珩月殿。
他没有想到,祁成皇竟然会说出那句:朕让皇儿自己选择,他心悦哪位姑娘,今日朕就将她赐婚予他。
天子一言,举座皆惊。
祁慕寒当时不是没有震撼——他本以为的制衡、本以为最好的盘算,在祁成皇一句如此偏袒的话语下,全然是白用功;同时被撼动的,还有他那颗被家国仇恨包裹的心脏。
他不确定自己变了多少,但听见炙夜说想接近祁成皇、想杀了他之际,他果断地阻止了他——是为了大局考虑吧,他这么说服自己。
大部分时候,他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乃至冷酷。
对会阒之战时,他完全能够救下提格王子,而他轻易地任他去赴死——只因他能准确地猜到,这是祁成皇想看到的。
西凉与会阒之战,祁国并不是充当援军的角色那么简单,他还需要对这两个西域强国做一个平衡重塑。
会阒战败,必然损兵折将、割地赔偿,那么得胜的西凉便会一家独大、压过会阒一头。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西凉损失一名最有可能登基的王子,两厢削弱之下,让乌罗这名女性登基,才最有利于祁国掌控之。
祁慕寒猜对了祁成皇的想法,也遥遥地向他证明了一点:他已经具备一名帝王的思维。
所以,在祁慕寒回京的路上,祁成皇终于来了这道密旨。
这也在祁慕寒的预料之中,看见这道密旨时,他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很快了。他要的一切,很快都会到手。oclic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