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炙夜笑着碰了一下她手边的酒杯,“怎么光顾着吃饭?你不是一向喜欢喝酒吗?”
“戒了。”公孙薇觉得直接推辞似乎不太礼貌,便随便找了个理由。
“连最喜欢的鸡腿也戒了?”苏炙夜说着,将一块大鸡腿夹到了她的碗里。
公孙薇无奈,想夹起这块鸡腿放回他的碗里,可又觉得这样似乎也有点暧昧,而旁边的苏炙夜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把碗凑过来,笑吟吟地说“不要?那你夹回来给我。”
“你……”公孙薇无语了,彻底撂筷子,“不吃了,我回去了。”
苏炙夜也不拦她,悠哉悠哉地说“玉妩颜想必还在替祁慕寒治疗着,你回去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公孙薇脚步一顿,想到太后寿宴结束时,玉妩颜攀上祁慕寒臂膀的那一幕……又想到很久以前,看见祁慕寒褪去了外衣,玉妩颜一双玉手在他身上翻飞的样子……
她坐下来,不知不觉摸向了那只酒杯……
“太子妃。”一名暗卫从檐廊落下,轻飘飘地向她一拜“殿下有事入了宫,命我来接你回府。”
公孙薇还未答话,苏炙夜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他不在家,我就留他夫人片刻怎么了?”
暗卫认得苏炙夜,不敢多做辩驳,只说“殿下命我马上把太子妃带走,他说已令后厨备好了饭菜,太子妃回去吃也是可以的。”
“好。”苏炙夜放下手中酒杯,不怒反笑,“可以。那便回去吧。”
公孙薇长出了一口气,朝苏炙夜盈盈行了个礼,与暗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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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入宫已是戊时,匆匆地直奔御书房,一心只想马上结束完议事,赶回王府。
推开御书房门时,竟然发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裘让与平南王。
平南王还是一身简朴的打扮,连朝服也未穿;裘让却是一脸苦瓜相,八字胡撇得更开了。
祁成皇面容憔悴,见祁慕寒入内,略感疲劳地对他说“皇儿来了,有两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一说。”
“父皇请说。”
祁成皇指了指平南王,道“朕已将柰城兵符交予你皇叔,目前中军占据了柰城,你可与中军的两位将军商讨一番,早日将柰城城防要务与皇叔做个交接。”
祁慕寒心中一惊,表面却不露声色“是。”
“第二件事,”祁成皇咳了几声,长叹道“国库实在空虚了,裘爱卿这里也毫无办法。朕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想法子在半年内充盈国库。”
祁慕寒定了定神,脑子里飞快捋出两条线一、祁成皇是立了自己为太子,但并不想让自己手上兵权过重,所以将柰城兵权交给平南王;二、财政是目前的重中之重,毕竟珩月殿的修建、会阒一战,经费在大把燃烧,国库空虚一向是天子的心病。
而柰城之地富庶,之前由于祁晟与太后的关系,祁成皇没法子过多地从这儿想法子,如今外戚势力约等于垮台,祁成皇的意思,应该是要开始褫柰城了。
“柰城之地富庶,儿臣准备从这儿下手。”祁慕寒躬身道。
祁成皇摇头“不宜直接加以重税,毕竟祁晟方才事败,若马上就加以重税,恐怕柰城人心不稳,不是长远之计。””
平南王同意道“皇兄说的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祁成皇望向祁慕寒“皇儿可有什么好方法?”
祁慕寒陷入沉思祁成皇想动柰城收入,却又不能够加税,还有比这更矛盾的吗?更何况祁晟在柰城经营多年,势力只会比在汴京中更加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
祁成皇充盈国库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他将祁晟在柰城的根彻底撼动罢?
只是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刚刚得到柰城兵符的平南王?祁慕寒瞬间想到了答案这是祁成皇再度考验他的能力。
如果他通过不了考验,那么……
他躬身对祁成皇道“容父皇给儿臣几天时间,让儿臣好好筹划一番。”
这边祁慕寒在宫中商量事情,那边公孙薇凑巧也入宫来了。
只是这个入宫实在是非自愿的。
她从苏炙夜的府邸离开,一只脚才刚踏入王府,那边端妃竟来了口信,传她与祁慕寒入宫。
由于端妃还不知道祁慕寒被祁成皇私下里传唤到了宫里议事,公孙薇不能拒绝他养母的意思,只好更换了服装,独自前往。
刚一见到公孙薇,端妃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放也不放,连坐下都还在握着,一对手镯咯得她手腕生疼。
“昨晚的兵变,真是吓死本宫了。”端妃声音还在发着抖,“听说皇儿当时就在现场,这宫里却被禁军围着,本宫出也不能出去,真是焦心得一夜没睡。”
她举起帕子拭泪,总算是放开了一只握着公孙薇的手。
公孙薇昨夜也是由于担心祁慕寒,一整夜没阖眼,现在整个人感觉都是在飘的,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端妃,只能一边强支着眼皮,一边听端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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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炙夜夹起一根菜,慢慢地咀嚼着,公孙薇走后,他还没有离开席间。
“出来吧。”苏炙夜慢慢地吃喝,一边像在自言自语“别以为敛了气息我就不知道你在……凌蝎!”
屋顶跃下一苗条的身影,“哟,苏大侠,看来你是早就知道我来了。”
苏炙夜没看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右手一扬,一根筷子直奔这凌蝎的面门而去,歘的一声擦过她脸庞,钉入背后的圆木柱子。
凌蝎脸上擦出了一丝血,也不去拭,笑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会同意放太子妃走了,原来是知道我来了啊。”
“来找我有什么事?”苏炙夜冷冷道。
“没什么事,就是挺想你的,来看看你。
苏炙夜冷哼一声“废话少说。你主子这次又想怎么样?”
凌蝎笑了笑,坐到方才公孙薇坐过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主子说上次交给你的事情,恐怕你一个人做会有难度,决心帮帮你。”
“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不需要我。”苏炙夜冷道。
“啧啧,别这么说,主子也是想看到你合作的诚意。这样吧,你不是有个师父叫苏冕么?主子说,只要你让苏冕来汴京,这事就算完成了,你看如何?”
苏炙夜眼中寒芒一闪,不动声色道“我师父与你主子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让他来汴京?”
“这你便不用管了。”凌蝎道,“主子还说若你能答应下来,为表诚意,他会马上送你一件十分有诚意的大礼!”
“我不感兴趣。”
“真的?那便算了。”凌蝎打了个呵欠,“反正公孙小姐是死是活你也不关心了。”
“什么意思?”苏炙夜悚然一惊,低喝道。
凌蝎伸出手,凝视着他“想知道?那答应我的条件。”
苏炙夜继续喝着酒,凌蝎见他没反应,摇了摇头“唉,天下男子,果然都是薄情寡义之——”
话音未落,颈上忽然一凉,眼前的苏炙夜不知何时已转到她身后,一把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刃如冰,刺入了她皮肤半寸。
“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想要我做事,可以;前提是把事情说清楚,公孙薇怎么了?”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雪白的脖项上出现一道血痕,凌蝎知道他是认真的了,想了想,道“你昨夜替祁慕寒挡了那一刀,救下了他,你还敢说你是真的想与主子合作?”
“那种情况下,我如果不救下祁慕寒,公孙薇能恨我一辈子。”苏炙夜冷冷地道,“要他死,我有自己的方式。”
凌蝎沉默了片刻“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公孙薇。”
苏炙夜松开长剑,冷道“说吧,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项上一松,凌蝎顿时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脖项道“昨夜祁晟叛乱,今日你们将大部分的暗卫都派出去皇宫周围的主要街道巡视,以防祁晟还有什么余党趁机作乱吧?”
“那便如何?”
“你们忘了一件事——皇宫以外的地方。如果公孙薇经过皇宫以外的偏僻地方呢?你可想一想,祁晟与祁慕寒势成水火,他难道没有想过假如兵变失败,用什么方式能最好地报复祁慕寒?”
“公孙薇已经回到王府里了,她在王府中很安全——”苏炙夜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疾声道“她又离开了王府?”
凌蝎手一摊“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主子说的送你这份大礼就是这个。我们只探听到她入了宫,至于她会从哪条道路回府,这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她话还未说话,苏炙夜已经提起了桌上的剑,风一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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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最后一刻,一辆马车哒哒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厢中,公孙薇独自坐着。
离开端妃寝殿时,她听说祁慕寒还在御书房议事,便没有打算等他,只想早早回府休憩。
窗外漆黑不见五指,月光躲入云层,一片黑暗蔓延至车厢中,透过窗口只能勉强辨别街道旁影影绰绰的树影。
公孙薇茫然注视窗外,想起在宫中时,端妃对她说的话,心底有一种迟缓的钝痛感。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