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公孙薇刚刚醒过来,这边祁慕寒眼睛也刚睁开。
玉妩颜与章知尧二人正伺候在床榻旁。玉妩颜将针放入针盒中,章知尧则低头在记录着什么,边凑过去与玉妩颜交谈。
祁慕寒听见章知尧低声说:“这一次毒发得如此突然如果不是你刚好来到,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玉妩颜摇了摇头,也低声说道:“这一次还算幸运,这毒刚刚侵入心脉,幸亏发现得早。”
“说起来,怎么那么巧,那天殿下刚晕倒,你就来了?”章知尧问道,“而且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府中好像死了人似的,我见粟篱那小子天天哭丧个脸,殿下又没死”
他又开始了絮絮叨叨,玉妩颜一把捂着他的嘴,“少在这儿瞎说。”
她边说边抬眼去看床榻上的祁慕寒,那边章知尧正因为被一只玉手捂着,满脸通红,愣愣地瞧着玉妩颜的脸。
玉妩颜却望着床榻的方向,整个人傻眼了。
章知尧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祁慕寒居然慢慢支起了身子,拿起床头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慢慢地下了床。
他五官像冰雕似的沉稳,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除了脸色还是病态般的苍白,看不出哪里像个刚刚毒发的人。
宽大的袖摆拂过地上的玉妩颜的肩膀,祁慕寒头发未束,直直往房间外走去,一言未发。
房间里剩下玉妩颜与章知尧二人。
章知尧眼神有点发怔,“玉姑娘,你原本说殿下多久会醒?”
玉妩颜嘴唇也有点发颤:“十天。你说多久来着?”
章知尧:“半个月。”
玉妩颜:“那现在才才三天?”
二人同时看向祁慕寒的背影,在想要不要上去给把个脉,但看他刚才这种浑身散发一股冷气,见他俩跟见透明人似的神情,摸不准如果此刻上去,他会不会一剑剁了他俩。
祁慕寒觉得五脏六腑像有烈焰在灼烧,又犹如一座活火山驻扎在了体内,随时都能喷涌而出,但他表面上很是沉稳,尽力控制呼吸的节奏,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再不能失措。
剧本里公孙薇的命运他早已知道,但他根本不信!
他爱她,就是她最大的转机。
没有他的允许,她凭什么离开他?!
堕江而死?
他根本不信!!
祁慕寒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推开了后殿的门,里面黑压压的一群暗卫,李曼和张快也在里面。
三天前他在要完全失去意识那一刻,拼尽全力对暗卫说了两个字:“齐凌……”
他必须要得到齐凌亲自传来的消息,才能够判断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暗卫在他手下多年,马上领悟了他的意思。
现在他醒过来了,第一时间就要找暗卫来确认。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冷声问:“齐凌怎么说?”
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李曼和张快身上,眼神冷冽,如果这两人到现在还没有给出满意的回复,哪怕是暗卫首领,少不得也要人头落地。
李曼和张快深知职责重大,单手触地行了个跪拜礼,道:“殿下!属下已与齐公子联系上。”
当日公孙薇堕江,随即有祁玉骞的人上去营救——这全程都被齐凌的一名暗卫窥见了,暗卫当即就要回禀齐凌,却发现祁玉骞的人举止十分奇怪,于是又留在原地查看。
祁玉骞的人在救出公孙薇以后,第一时间没有散去,反而聚集在江边,看起来仍旧在“营救”,一直持续到天明,甚至还通知了江陵的府尹,府尹慌得带了不少侍卫亲临现场施援,声势浩大,太子妃落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李曼:“暗卫回禀齐公子以后,齐公子判断祁玉骞其实是救下了太子妃。但不知为何,却仍要在原地施救。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便延迟了回禀殿下。”
公孙薇果真没有死,祁慕寒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脸上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李曼又禀道:“齐公子说,太子妃此前有向他提过,她要去榆阳城。”
祁慕寒放下的心又一下悬了起来,厉声道:“难道太子妃被祁玉骞带到了榆阳?!”
李曼一下子没敢作声,张快替他道:“齐公子说,应该是如此了。”
模糊的猜测一下子变得连贯而清晰,祁慕寒盯着虚空,握紧拳头,重重一锤桌面:“狗娘养的!你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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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薇被祁玉骞凑过来的举动惊了一下,迅速往后退,皱起眉头道:“殿下,请自重。”
祁玉骞直了直身子,温声道:“薇儿,你想来榆阳城,我便带你来了。”
他的语气让公孙薇想吐。
他救起她,本来该将她送回别苑里,再派人通知祁慕寒——这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做法。
可他却任由她“堕江而死”的消息越传越大,让她民间都以为她已死。
祁玉骞笑着看她:“你太子妃的身份不便离开那别苑,所以本王救起了你以后,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如此一来,江陵城中都以为你堕江已死,你的行踪便没人知道了。”
公孙薇缩在被窝里的手紧紧蜷起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按照祁慕寒如今与她上演的“闹掰”计划,一旦得知她堕江的消息,便该“正中下怀”,顺势宣布太子妃已死,好让新宠商墨云上位——在祁玉骞看来,祁慕寒应该这么做的。
所以祁慕寒如果不这么做呢?那毫无疑问,还是顾念着公孙薇。证明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情分在,之前就是在联手作戏。
祁玉骞这个法子,的确聪明得很。既完成了与公孙薇的口头承诺,又顺便再试验一把祁慕寒。
祁玉骞见她不说话,又柔声道:“难道薇儿还在乎着这名存实亡的太子妃身份吗?”
公孙薇知道最安全的回答是:我不在乎。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迎着祁玉骞的目光道:“是的,我在乎。”
“哦?”祁玉骞饶有兴味道,“为什么?”
公孙薇恨声道:“他害死了我爹,还使我公孙府蒙受这等不白的冤屈!我若还有这身份一天,便能膈应他,他便一天不能立商墨云为太子妃。”
与丈夫反目成仇的正房心态,倒的确是这样,祁玉骞心想着,表面又笑道:“确实,你若不在了,他定会立商墨云为太子妃。这对他收服柰城的军权是很重要的一步。”
“殿下需要放话出去,说我公孙薇还活着。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公孙薇咬牙切齿道。
祁玉骞拍了拍公孙薇的肩膀,柔声道:“但是本王不想见你继续陷在这痛苦的泥沼中,你若要为公孙府和你爹报仇,本王为你去做。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榆阳。”
公孙薇的心一沉,有“太子妃”这重身份的保护,他祁玉骞还需要顾及到皇室伦理,不敢对她怎么样;一旦失去了这身份,她不能保证祁玉骞这老狗逼会对她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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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遣退了其它暗卫,独留李曼和张快等几位暗卫首领,将议事地点换到了书房里,此刻正一脸霜寒地坐着。
张快:“殿下,太子妃明面上是死了。祁玉骞也是这么散播的,你如果不趁势也宣扬太子妃的死讯,祁玉骞就会怀疑你了。”
李曼生怕祁慕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补充道:“不错,站在祁玉骞的角度,如果你真的与太子妃翻脸了,那么不管她是死是活,你都理应马上宣布她的死讯,再立商良娣为太子妃。否则他一旦怀疑起来,那在榆阳城的太子妃就危险了。”
祁慕寒将桌上的砚台直接砸到他身上,“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我宣布了薇儿的死讯,那她才是真正的危险!”
不宣布死讯,祁玉骞会怀疑上祁慕寒对公孙薇仍有情,那么公孙薇会有危险;但一旦宣布死讯,公孙薇便等于没有了太子妃的身份做保护,按照祁玉骞对她垂涎已久的尿性,她也许再难回到自己身边。
绝不能宣布她的死讯。
何况就在她前往江陵的那一天,他还曾经对她说过,她永远是他的妻子,这个太子妃的封号,他祁慕寒绝不给予第二个女人。
但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在保留公孙薇封号的同时,又能使祁玉骞不怀疑上自己与公孙薇呢?
祁慕寒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计策。oclc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