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她道“你好生休息,我会再来的。这之前,做好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
姚湘楠闻言抬头,却见万惊鸿与少乔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出了门,关上。万惊鸿道“给她准备干的被褥。”
说完便抬脚下了阶梯,走到院子中间。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少乔疑惑。正欲问她可是有事,却见万惊鸿突然弯腰低头,捂着嘴咳嗽。
她一愣,立刻去抚她的背,眉头却是一紧,空气中混杂着飘散的血腥味。少乔心中突然腾生不妙的感觉,待她咳完,喘了一口气,果然见她松开的手与衣袖上全是血。
少乔吓了一跳,立刻惊到“小……!”
万惊鸿抬手迅速阻止她。虚弱喘了喘,道“回去,回去再说。”
少乔赶紧扶住她,奈何万惊鸿双腿无力,身子也软弱,此时连站也站不稳,即使扶住她,也是难以行走。少乔心中着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姐,失礼了。”便直接将万惊鸿拦腰抱起。
万惊鸿心脏像被万箭穿心一般,方才在屋中差些没忍住,现下思绪涣散,头脑一片模糊,连视野都是混沌。她的眼皮犹如千斤重,却还是强撑着意志力,挪动着双唇,双眼微睁,对少乔道
“今日之事,切记莫要告诉殿下。”
少乔心中犹豫,便假装不知,问道“小姐说的是何事?”虽然装傻,道脚步飞快,迅速离开往万惊鸿的院子走去。
万惊鸿缓慢地闭了闭双眼,又道“你知道是什么。”说完,实在撑不住,最后从唇齿间流出二字“听话。”像是呢喃,便昏睡了过去。
少乔抿了抿唇,脸色非常不太好,纠结挣扎了老半天,最后看向昏睡过去,一脸虚弱的万惊鸿,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好。”
她心中有愧,方才那么久,就在万惊鸿身旁,却丝毫没察觉到她的不适。一方面她无法对施丹虞交差,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对万惊鸿的照顾太过疏忽,实在有背自己的职责,若是换了从前,她一旦失职,惩罚早就降临在她头上了。
而现在……
万惊鸿像是有自己的坚持一般,自从少乔被施丹虞吩咐跟着她后,万惊鸿犹如在照顾一个邯郸学步的小孩一般,对她百般谦让照顾,对她做的事也是并不强制。
原本应是她照顾万惊鸿,到最后却变成了她被迁就。
少乔心头一酸。
她心中自责,之前成日的面壁思过,却丝毫没能“改过自新”。
她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少乔将万惊鸿轻轻放在了床上,将被子为她好好盖上。蹲跪在床榻边,望着万惊鸿,眉头未曾松懈过。
她突然想起方才万惊鸿对她说,不得告诉施丹虞,但是……
看着床上这人一脸虚弱又痛苦,想着方才抱起她时,手上几乎没有任何压力的身子。少乔抿了抿嘴,最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代渊忙了一天,今日施丹虞回来,他打足了精神,好不容易最后交代完事情,才得以回到王府他所住的客院,正脱完了外衣,解开了衣裳,腰带已经滑下。
还未来得及脱下衣裳,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代渊猛得一惊,吓得差些原地跳起,他赶紧转过头来一瞧,还以为是什么看他不顺眼的仇人要来取他的金贵的脑袋。没料,门口那人正双手撑开了门,眸子犀利,直接扫到了代渊身上。代渊猝不及防,立刻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喉结一动,不由自主拉进了衣裳。
少乔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眉头一皱,一脸嫌弃,一闪而过。她扯了扯嘴角,又是平日里雷打不动的笑眯眯的模样,却让代渊更是心惊。
少乔放下了双手,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她心中着急,步子更是刻不容缓的意味,两三步走向了代渊,站在她面前。她随手抄起代渊挂起来的外衣,一把扔过去盖在了他头上,语气沉重道“穿上,跟我走。”
“什么?”代渊猝不及防,被她一句话说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少乔却是蹙眉,低声催促“快点。”
饶是代渊,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中一咯噔一想,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她在面前,要如何穿衣服?
少乔却是耐心告罄,语气不善地反问“不会穿?”
代渊赶紧摇摇头,见她不在意,怕是事情严重,还是第一次看总是笑眯眯的她如此着急暴躁的一面。便不做耽误,两三下将腰带重新系好,披上了外衣,道“走吧,去哪?你带路。”
少乔点头,转身带路,代渊却突然出声“等等。”
少乔转过头,皱眉看他,代渊则是望了她一眼,转身去自己书案上,拿起随身的盒子,又跟上,说“好了,我们走吧。”
少乔低头一看,见他脸上扛着的是他的医药箱,便没说什么,转身带路。
一路上,代渊不会武功,虽是个大男人,但跟着少乔的脚程着实有些吃力。走到万惊鸿的院子时,他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一时也是心惊肉跳的感觉,瞬间想起了施丹虞的脸。
果不其然。
少乔带他停在了万惊鸿的门口,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停在门口,双手按在门上,望着门锁,对她身旁气喘吁吁的代渊,轻声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谁也不许。”
代渊飞快地皱了皱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顿时心中也是纠结复杂,最后还是点点头,喘着粗气道“好。”
得到他的回答,少乔松了口气,把门推开了。
领着代渊进去。
代渊一进来,下意识嗅了嗅屋中的味道,他行医多年,天赋极高,对气味极度敏感,特别是血腥味。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虽不浓厚黏腻,却让他心头一跳,立刻快步跟上。
少乔带他来到了万惊鸿的床榻边,侧身,对他道“小姐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呕血,你来看看。”
她心中着急,去得匆忙,万惊鸿的衣裳,她还未来得及换,连手上的血迹都没擦掉。看着干掉的血迹,流过她指缝中。少乔又是眉心一跳,转身出去,将代渊留在了屋中。
自从过来,代渊便没再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身上,连少乔离去都未曾发现。他沉重地抬起万惊鸿的手腕,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之上,感受她的心脉跳动。片刻,他皱了皱眉,倾身,手停在她的脸上方,道了一句“失礼了。”便落下了手,轻轻掀开了她的眼帘,再看另一只。
代渊又皱了皱眉,片刻,他打开自己带来的医药盒,从中取出一块卷布,放在床上,摊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大大小小的针。
代渊取出细针,对着万惊鸿的头,要插下去之前,脑袋突然冒出了施丹虞的脸,他立刻摇了摇头,催眠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又是道了一声“失礼了。”便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入了万惊鸿的脑袋。
如此重复。
待少乔端着一盆热水回来时,见到万惊鸿脑袋上差些的针,心中一惊,望向代渊。
代渊半蹲在床榻前,听到门被打开,下意识望过去,见进来之人竟是少乔,他迷茫地看了看身侧,眨了眨眼,方才还站在他身旁,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竟没注意到。
代渊起身,问道“你什么时候……”
少乔却将水放在床边架子上,微微皱眉,看着万惊鸿,问道“怎么回事?”
难道是……?
……染了难治的恶疾?
代渊看出她眼中的着急,但却不得法,也是摇了摇头,道“我方才为施小姐把了脉,发现她脉象正常,并无异样,左右查看,身子除了平日里的虚弱之外,没发现有突然出现的病端。”
少乔听他说完,皱眉问道“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小姐为何会呕血?”
“这……”代渊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难题。世人说他是天才,如今,天才之路是不是走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这我也不知。”
他突然想起了这之前与施丹虞的对话。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张口,说是心病,无非是他找不到其他的原因,他这是江郎才尽,不得已,才借用了这么个理由,来解释他无能为力的问题。
“不知道?”少乔冷笑一声,重复道“不知道?你是医师,你说不知道?代先生久负盛名,大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少年天才医师,竟说不知。说什么天才医师,依我看,就是信口开河的庸医!”
她一番话,说的是丝毫不留人情,眸子也迅速冷了下去。代渊看在眼中,却没开口反驳。今日她情绪不稳定,怕也是急火攻心,代渊比她年长,平日里见她总是笑眯眯地假笑着,倒是今日,算是真正见到她真实的模样。
反而让人有些心疼。
他沉默着,突然听到有道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
“少乔,休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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