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易安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多和任骁练习配合一下就好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袁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看了眼任骁,他还在低头熟悉新改的乐谱,我没准备打扰他,于是将小提琴收好就要从后门离开。
“安安?你要走了吗?”任骁突然叫住我。
“啊,是的,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我得早些回去准备。”我笑着点了点头,就要推门离开,没想到任骁一个箭步就冲过来,“你等一下。”
我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给我,不是是否是音乐教室里暖气太足的原因,他的脸有些红,和我的手触碰的瞬间,连着我略有凉意的手也燥热了起来。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这个给你。”
“啊……谢谢。”
“欸嘿嘿嘿,老同桌我可记着你的好呢!你看你生日我记得多清晰!”
我握紧了手中的礼盒,扬起一个微笑,“嗯,我的生日,谢谢你了。”
没等任骁有什么反应,我就推门离开了。背靠着门,我深吸了口气,抬头,吐气。
11月24日。
我的生日。
任骁记得很清楚。
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因为,那是个噩梦。
出校门的时候,容泽正站在树下,我对他点头示意,正想离开,他倒是先发制人的开口,“回家?”
我看他一副等人的模样,知道班上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任骁,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任骁还在音乐教室看谱,估计还有十多分钟才会出来。”
“我是问你。”
“啊?我吗?我当然是回家了啊!”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容泽是在问我去哪里吗?他笑了笑,抬手要在我的头上揉揉,我见他有此动作,忙避开了去,“你你你!摸头会长不高的!”
“你本来就矮。”容泽还是在我的头上揉了两下,我正欲反驳,倒是听见另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泽哥哥……”骆雪的声音很柔,如今听上去倒有了几分委屈,我回过头去,她看见我,顿时变了脸色。
做这副样子搞什么?我还不想看见你呢!
我白了骆雪一眼,我可是个记仇的人,上次体育馆前她要把我推下楼梯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说那楼梯也就十五六阶,毕竟是下行,我若真是仰头摔下去,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那件事情过后,我和骆雪就更势不两立了,班上好些人看出我们之间有些不对头,权当作看戏,也没多问,貌似他们心中有答案。
“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于是我对容泽说道,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关于容泽和骆雪的事情,我是从蒋婉那个小吃货那里听来的。骆雪母亲和容泽的母亲是好朋友,两家从小就很亲近,一直都在一个学校读书,高一入学的时候,容泽和骆雪坐一个车来的。
我回想起那天骆雪要推我下去时容泽出现,骆雪好似很伤心的叫他“泽哥哥”?后来容泽问我原因的时候,也一下子就说出了音乐比赛这一点。这比赛虽然是校级的自愿报名,不过学校对学生这么知根知底,出赛名额早就定了,所以这事情根本没宣扬。那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没点透出点风声,容泽要知道,除非是知情人员告诉他的。不过任骁是后来临时换的钢琴手,这事情他肯定不是从任骁那里得知的。
骆雪和我不对头,是有原因的,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可是她毕竟我要推我下楼,是真真要害我,纵使我对她有愧欠,也不可能原谅。所以我不和她正面交锋,也不去主动招惹。阳光打在身上很温暖,我的步伐就放慢了很多。
“不是家里还有事情吗?怎么走这么慢?”容泽的声音又在身后,一个高大的影子将我的影子盖住,我偏过头去,玩味地笑了,“咱们骆大美女和你聊天,你就把人家丢那里?”
身后的骆雪好像还在喊什么,可我听不真切,只是看着阳光打在他的羽睫,美好万分,心动万分。
“音乐比赛,是多久?”容泽突然问道。
我们走得很慢,他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
“一月五日,那天周末。”于是我回答道,好奇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你要来看比赛?”
“欢迎我来吗?”他又问道,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可得给你证明证明,我拉的的确比骆雪好。”
“不用证明。”
“那不行,不能辜负你的信任。”我摇了摇头,对他眨眼笑道。
“好,我会来的。”
“你等我。”
像是那年林荫道上掠过我发梢的一缕风,你的温柔在那种不经意间,以至于很久以后,我仍在回想那段流年。
怦然心动的流年。
伍
“太棒了吧!居然还有去参观圣心美术馆的机会!这票可超难抢!”蒋婉在旁边的座位上雀跃,任骁看了她一眼,更快的发觉了我的目光,对我微微一笑。
“所以是只有尖子班才有的奖励!好了好了你快歇一会,待会会头晕。”任骁拍了拍蒋婉的背,蒋婉突然挺了话茬,脸倒有些可疑的红了。
“婉儿,你这样子可不多见!”我捂嘴笑了起来。
“安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今天是12月20日,星期五,我们二年A班的学生要去参观圣心美术馆。据说,这是校方给我们的奖励,因为班上派出去参加各类竞赛的学生都拿了好名次,为了鼓励我们继续努力,校长亲自去求来的这三十张门票。
“话说,今天骆雪没来。”蒋婉又突然悄悄咪咪地低声说道。
“她没来关我什么事,我还清闲自在。”
“安安!你想想,正适合她出风头的时候,她反倒缺席了?有古怪!我听说……是她家里又出事了。”
“别管她的事了,休息!”
我不想再继续关于骆雪的话题,斥责了蒋婉两句,便别过头不再看她。容泽就坐在我身边闭目养神,我不能和讲完再继续说下去,对着容泽又找不到话题,无奈的抬头看车顶,又低头看地板。大巴车开的实在颠簸,我一时间头昏脑胀,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我眯了眯眼,更加想吐。
“刷拉——”帘子被拉上的声音,随后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拍在我后背上,过了一会,我感觉好些了,抬起头来,正对上容泽那双明亮的眸子,暗含担忧,眉头轻蹙,他的睫毛微弯,像是压了天下人间的浮云碎雪。
我的心跳,一时间静止。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刚才……谢谢你。”
他正欲说什么,大巴车一个急刹,慌忙之中,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呼吸扑在我脸上,让我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刚刚绿灯变换太快,司机师傅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急刹,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吧?”依旧是那句话,我听出了更深切的感情。
我摇了摇头,他将我松开,于是我们之间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我低着头,却偷偷的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有些红晕,不过是真的好看。
小说里的男主角啊!
我心里感叹道,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容泽托腮,明明车帘是拉着的,他的模样,确实在看窗外风景,我的目光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我对他记忆最深刻的,应该就是那双手了。
开学调换同桌时是这双手帮我把座位搬到指定的地方,十月的秋风午后是这双手帮我完成了走廊的清扫,那个不能回忆的夜晚是这双手拉我走出困境,如今也是这双手护住我不让我受伤。
容泽的手,真的很好看。
“容泽。”
“嗯。”他低声应道,那双眸子朝我看来,像是深邃的漩涡,将我困住。
“我一直想问,你的手那么好看,你……学过钢琴吗?”
我看见他面色一变,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不过很快他就笑了,仿佛我刚刚看见的只是一场幻觉。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明媚的笑容,明明是寒冬的十二月,明明是肃杀的冷风,我却好似感觉到了温柔的春风,那低垂的眸子里,就好像藏着一千个草长莺飞的春日般。
堪堪,撞进我的心里。
“嗯,学过五年,后来就没学了。”
“为什么没继续了?”我急切地追问,似乎发现自己失言,又忙捂住嘴,“那,那真是太可惜了。”
“想听吗?”
“嗯?”我疑惑的看着他。
“那我下次弹给你听。”
我有些惊诧,“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反问我道,于是我想起,就是骆雪家中变故回来的那天我手中的习题册还有他课本里夹着的草稿纸,托腮望着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是吗?真的没骗过我吗?”
“咳,没有。”容泽别过头,貌似想掩饰些什么,我笑了笑,更起了要捉弄他的心,还没开口,倒是他面色如常,“就这么说定了,1月1日下午三点,音乐教室见。”
“噗嗤——音乐教室是你能随便借用的吗?”
“不是有你在么?”
那时候的我,又或许说是我们,并没有想到,这大巴车奔向的地方,是无可挽回的陌路。
如果当时的我们知道,还会那样约定吗?
那颗心,还会为之悸动吗?
我不知道。
如果当时的我知道将迎来的高潮,那么我一定会祈求时光——
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