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舞月语气里夹带着冷漠。
别说是傅少容,就是傅家家主来了,她也不想做出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瞧。
奈何赶来弥家的宾客越来越多,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进去了十来个人。
要不是门口有专门接待的管事人和小厮,她脸上不知道要同时做出多少种颜色呢。
“您和六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是我的嫂嫂,比不得外人生分,故而我也不做隐瞒。哥哥的马车现停在长兴坊永盛街,停在那儿,是我爹的主意。”
傅少容淡淡的开口,抬手稍稍调整了一下斗篷系带打的结,这便往一边挪了几步,弥舞月紧跟其后。
“他老人家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虽然贵府三太太下令接我哥哥回来,但我爹说了,没有六小姐的允许,哥哥是不能踏进弥家一步的。
与其在六小姐婚宴上闹得不愉快,不如由我提前探测清楚她的意思,如此一来还能保住我们傅家的颜面。
所以嫂嫂还是赶快给我带路的比较好,早些得到六小姐的意愿,我们也好早些做打算。”
言毕,傅少容侧过身子,扫了一眼打另一边来的停在弥家门口的马车,勾起一抹又浅又清冷的笑,伸手拨了拨石狮子上落的雪,最后捏了一小块在手心里。
“嫂嫂以为如何呢?”她问。
弥舞月暗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刚才傅少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对方张口闭口都是弥幺幺,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那是昨夜新添的雪,还没来得及融呢,仔细别冻伤了姑娘的手。”说罢弥舞月从腰间取下帕子,叠得四四方方,趁着新的宾客登门,拉上傅少容的手便是一阵轻拭。
“今日见了姑娘,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肤若凝脂了。这样好的一双手,倘若因些脏雪弄坏了,岂不可惜?”
闻言傅少容低垂的眸子里只掠过一瞬讽刺,抬起头时却挂着感恩戴德似的笑“嫂嫂说的是,少容记住了,还请带路吧。”
“你来抢婚都不做功课的?连你师妹在哪儿都不知道?!”跟在嬴双后面东跑西晃了半刻钟,吴冬儿忍无可忍掐着嗓音低吼道。
嬴双却一脸不在乎“大不了等行礼拜堂的时候去抢呗,多大点事儿?”
此话一出吴冬儿脖子都红了一圈,碍于弥家小厮丫头及各路宾客处处都有,只能暗中握拳“今天要是能活着出去,从此往后再别说你是我义兄。”
说罢抬脚就走,再不管嬴双好歹。
听过春月的话,弥幺幺捏着下巴咂舌不断“四太太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她竟然敢找人污蔑你的身世?我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笑她蠢笨不自知了。”蚊子打着哈欠仰躺在弥幺幺耳道口,从语气不难听出,它连吐槽的兴致都不怎么高。
褚香秀一边想污蔑自己身世,一边想借着自己的事情牵扯上赵仙儿,单凭这一箭双雕的计谋上来说,她还是有点脑子的。
不过她的脑子也就这么点了。
弥小幺虽然是举国闻名的废柴,但她的血统是没有一丁点问题的。
毕竟当初弥幺幺知道她生母褚清月是一等一的强者时,是在第一时间做了血统鉴定的。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弥小幺不是亲生的,因为这样的话,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
“污蔑用什么理由不好,非要用这种雷都打不动的事实胡说八道,到底是个大聪明。”用心声对着蚊子吐槽完,弥幺幺心底很快就爬上更多愁绪。
褚香秀明摆着是要搞事情,虽然婚礼上会有萧酒意亲临解围,可这种乱七八糟的新闻一旦传扬出去,那便是以一传十再传百。
弥家本就容不下她,关于身世方面的事情闹大了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尤其现在正是她想调查褚清月的时候。
“还请六小姐息怒,我所知道的都在这里了,您一定要快点想到办法应对,报仇什么的,我们来日方长。”春月轻声叮嘱,语毕磕头。
弥幺幺思绪向来繁杂不得空,一听她说“我们”,狐疑之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调查一下春月,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猛料。”心声吩咐蚊子后,她将剩下的毒针重新包进帕子里,递给李嬷嬷由她转交到春月手里,揽收下她们的疑虑才说
“杀害婆子的凶手我知道是谁就好,这种铁证还是你收着最为妥善,以免日后被人怀疑。
关于四太太的伎俩,我有办法应对。李妈妈,劳烦你去正门上吩咐一趟,就说是我的话,让傅大姑爷回来后在门上等着,没我的吩咐不准放进来,也不准过问一句。”
弥幺幺的小动作很多,话间时不时张开手掌瞧一瞧微红的指尖,要么又翻过来晃动手指欣赏一会子红指甲。
漠不关心的神态配上她这一袭怪怪的话,使得另外三人哑口无言。
沉寂总需要人打破。
“五小姐?您怎么回来了?”院中人惊奇问道,话落又忙忙的看了一眼弥幺幺的房间,随即压低声音再问“五姑爷接回来了么?”
回应她的只有弥舞月的尬笑。
“总是一桩破事接着一桩。”无语低骂着,弥幺幺转身坐下,她现在还以为弥舞月是趁着这会儿来落井下石的。
李嬷嬷被这压抑氛围搞得有些不自在,正好见春月戴好斗笠要走,不曾犹豫一分就道“小姐,我先去传您的令,暂且由芷婵姑娘照看着你,一会儿我就回来。”
“顺便把院子那位请进来吧。”
“是。”
房门嘎吱声被拖的很长,两道脚步跨过门坎,又是半截嘎吱声。
“给五小姐问安,六小姐请您进去说话呢。”李嬷嬷在外头说。
弥舞月只点头“六妹妹今日大喜,我已是人妇不方便叨扰她。是傅姑娘有话跟六妹妹说,还请嬷嬷您帮忙递个话儿。”
弥幺幺可不会对她说什么好话,她才不想进去碰一鼻子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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