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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棠循着李承胤给她指的方向一直走,但她自小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万佛寺地广辽阔,一望无垠,座座宝殿林立其间,宋棠棠听着缥缈幽远的诵经,嗅着似有若无的檀香,成功把自己绕得迷路了。

斋菜飘香十里,宋棠棠饿得晕头转向,委屈巴巴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她出门时胡乱塞的一块糕点。

糕点甜软,她补充了一点气力。天气冷,她穿得又单薄,整个人孤苦无依地如一片枝头落叶,打着晃儿落进土里。

阿信领过太子的命,要跟着宋二小姐。他隐在暗处,看着宋二小姐垂头丧气地走了好几个时辰。眼见她离公主殿下的雅阁越来越远,天也越来越暗,终于忍不住绷着脸从树梢上落下,吓得宋棠棠尖叫一声,以为自己青天白日见了鬼。

“你......”

阿信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一角鲜红的宫裙从回廊掠过,他思索一瞬,拱手抱拳,向宋棠棠无言地行了一礼,而后腾起轻功,跃回了高高的树梢。

宋棠棠瞠目结舌,孤零零地站在冷风中怀疑人生。

她精神萎靡地叹了口气,用脚尖拨开一枚挡路的小碎石,被冷风吹得牙齿直打颤,原地蹦了蹦,以此恢复点暖意。

宋棠棠低着头,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嘀咕,一直到她身后有人难以置信地唤她:“宋棠棠?”

她以为自己幻听,摇摇头又自顾自地走了好几步。

身后人蓦然拔高音量:“宋棠棠!”

这下她听清了。

她旋身一转,就被寒风扑了满脸,连着那从殿内中匆匆走出来的少女身影都看得有些模糊。

宋棠棠眼底朦胧地印着一团如火般明烈的颜色,她发上的金翠步摇晃出点点碎光。她难掩惊喜地笑起来:“公主殿下!”

朝阳疾步过来,她猛地捉住宋棠棠的手腕,远山黛眉拧成一团,疾言厉色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宋棠棠的手被她拽得生疼,她一时哑口无言,呆愣愣地看着朝阳。

“谁让你来的!”

朝阳在她面前鲜少有动怒的时刻,她总是自称“本宫、本宫”,可做出来的哪一件事情都不怎么和公主这个尊贵无匹的身份沾边。她这一通指责砸下来,原本就晕乎乎的宋棠棠更加的手足无措。

“是贵妃娘娘......让我来的。”

宋棠棠捏了捏朝阳的手心,她抿着唇温婉一笑,拇指摁上朝阳的眉心,轻柔地打着圈:“朝阳,你不要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朝阳说到一半,蓦地摆摆手,似乎累极了不愿再多说:“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看着宋棠棠,天这样凉,她却穿得那么少。朝阳刚平下来的眉头又蹙起。她翻过宋棠棠的手背,纳声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宋棠棠刚要解释,朝阳不厌其烦地拉着她向前走:“你别在这儿站着,跟我来。”

朝阳居住的雅间离宋棠棠原先站着的地方不是很远,她原本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看见朝阳紧绷的唇角顿时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硬地咽了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琪花和玉树见公主带着宋二小姐回来,面上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各司其职地一个去沏茶一个去拿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下人们有条不紊地点起鎏金烛台,冷风钻进没有合紧的轩窗缝隙,将烛火扰得微微摇晃。

朝阳坐在她对面,她垂着眼,一张明睐娇艳的容颜被阴影抹了半边,眼睫盖着眼底情绪,许久没有说话。

宋棠棠对端茶上前的玉树低声道了一句“谢谢”,玉树轻言“宋二小姐客气”,转身时挥手屏退屋内垂首站立的下人,仔细地将门合上。

宋棠棠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她抬眼去看朝阳,发现她从回到房间内脸色便格外的阴沉。

“朝阳......你怎么了?”

朝阳抿唇不语,宋棠棠便鼓着两颊去数裙绦上绣着的环星抱月。

“你这一路上,可还遇见了旁人?”

宋棠棠猛地醒神,她顿了顿,半晌,游移不定地说道:“遇见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朝阳突然从软塌上站起来,宋棠棠刚捏起茶盏,晃起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

她低低地“呲”了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背扁嘴道:“他为我指了路,可惜我没找着......对了朝阳,你一会儿可不可以让你的小宫女领我去找贵妃娘娘啊?”

朝阳神色古怪,青白烛火铺在青石砖上,两道纤细的人影交织,朝阳在里屋疾步走了好几个来回,口中喃喃念着:“你不应该来......母妃为什么要叫你来?这说不通啊!”

宋棠棠摸着去牵她的手,朝阳被她执住手指,她低头去看宋棠棠,她仰着脸,面色有些苍白,唇瓣不见血色。

她所认识的宋棠棠,无论什么时候出门都要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花枝招展的花蝴蝶,衣裳要最亮丽的,发饰要最招摇的,任何时候她都是一眼瞩目的存在。

但现在,却有些可怜兮兮的狼狈。

朝阳微微眯了眯眼,她借着晦暗不明的灯光去打量宋棠棠,她今日这一身虽然精致,可布料和花式却不是时下最盛行的。尤其是她发髻上的这一枚玉质海棠,隐隐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朝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飞快而无形,她差一点就要捕捉到,“你说是令贵妃召你来的?”

宋棠棠点点头:“嗯,就连我出府的马车,都是娘娘为我准备的。”

电光火石间,朝阳想通了所有事情。

她重新坐回软塌,松着紧绷的肩膀,忽然疲惫不堪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令贵妃一定比她更早知道了所有事情,所以今日这一切,应该都在她的算计中。

朝阳沉痛地闭了闭眼,“宋棠棠,你不应该来。”

她又在重复这句话。

宋棠棠有些急了,她拖着椅子到朝阳身边,扣上朝阳的手。“朝阳,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啊。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朝阳不肯说话,宋棠棠咬了咬下唇,她转头看了一眼被风刮得嘎吱作响的门窗,慢慢道:“朝阳,我听说......”

沉默一瞬,她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一息之间屋内归于静谧,朝阳深深地看着她,启唇讥诮一笑:“听说什么?”

她不给宋棠棠思考着如何委婉说词的机会,开门见山地冷声道:“听说我即将和亲北狄?”

宋棠棠一愣,朝阳唇边弯着一线笑意,她以手支着额角,笑意被烛光拢得破碎。

“和亲北狄,其实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我原先以为是要嫁给北狄君主,不曾想却是六王。说起来,他倒是个有手段的。”

宋棠棠双手撑着桌案站起身,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带起的剧风掀动了烛火。

她额边的青筋直跳,大脑一阵钝痛。急切道:“朝阳,你听我说,你不能嫁去北狄!”

朝阳不说话,眼错不眨地听她说话。

宋棠棠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语速越来越快,捏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笑容慢慢敛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们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朝阳,我们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你不能去北狄,你千万不可以去北狄......”

她自知她的劝说多么的苍白无力,宋棠棠猛地摇头,一直重复着“你不能嫁去北狄”七个字。

“宋棠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朝阳冷冷一笑,宋棠棠被她呛得樱唇微张,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我是公主,不论是和亲,还是将我许给哪一位达官显贵,所有事情,都不是我可以决定。我身在这个位置,自然要担起这个位置的责任。”

“......怎么会呢。”宋棠棠沮丧地低下头,朝阳一根根抽出被她紧扣的五指,压着指节活动了一下。

“宋棠棠,有些人生在皇室,却羡慕平民。有些人生在市井,却羡慕皇室。有的人羡慕神仙,有的人羡慕凡人。有的人羡慕我生来便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有的人,只羡慕自由自在......”

她的笑容被火光映得虚无,她明明近在咫尺,宋棠棠却觉得朝阳正在一点点地把她推开。

朝阳捧着她的脸,轻声道:“宋棠棠,我也羡慕你。”

宋棠棠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像一只小兔子。

“我不甘心,却也只是不甘心。我没有能力选择我的人生,所以我羡慕你。羡慕你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地守在你面前。”她说着,笑着叹道:“可是,我的羡慕,不过是未经身受,不知其苦罢了。”

朝阳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宋棠棠不是宋二小姐,而是敏德皇后的女儿,那么时至今日,父皇也舍得将她推出去和亲吗?

那儿多远,多冷啊。

北狄气候寒冷,她曾听人说过,北狄进了十月,大雪下得就没有停过。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若是有人不慎撞上一棵大树,枝桠上的白雪便沉甸甸地落满周身。

朝阳茫然地想,她生在春暖花开的耀京,最远也不过是在城墙上遥望北边的城池。她从未亲眼见过雪,只在文人墨客的诗词、画卷中读过看过。她记起幼时,楚王为她倾洒满天的鹅毛,告诉她,这便是“鹅毛大雪”。

朝阳兴致冲冲地捧着一手的雪白奔向月华宫,令贵妃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声道:“朝阳,这不是雪。”

她又问,“朝阳,你想亲眼见一见大雪吗?”

朝阳懵懂地点点头,令贵妃笑着道:“若有机会,你到江洲走一趟。那儿的冬景啊,真是美极了。”

她想,她大约是没机会去江洲了。令贵妃口中“春天的鲤墨池,夏日的冰凉绿枣汤,秋日的铜炉烤鱼,冬日的雪水煎茶”,她兴许都没机会亲眼看一看,尝一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佛寺副本3.0朝阳下线1.0感谢在2021-01-2318:26:52~2021-01-2423:1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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