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word自动换行失效,发出来才发现格式错了。内容没改,只修了格式。 走出刘八珠的厢房,吴桂花转脚回了自己住的屋。
刚才给秦司簿塞银子时,秦司簿怕她不懂,特意教了她怎样辨识金银,以及她的职级和每个月的月俸和份例。
她再次清点了一下自己除了那个小黑匣子之外的所有财产,发现手上还剩下约二钱银子,外加三十个铜板。
秦司簿给她活动下来的职位是三等宫女,每月有一百文月俸,又因为此地偏远,不方便来往膳房,还可以领三十斤米,十斤面和半斤盐,油肉自行准备。另有其他应季衣裳,灯油柴薪若干。
这些东西,若是她一个人用,肯定是足够的,现在还要多养虎皮纹一个,那就有些困难了。别看虎皮纹只是一个姑娘,这几天吴桂花给她几碗饭她就能吃几碗,而且一看就是食量没见底,还能吃不少。不知道刘八珠是怎么养的她,这样大的胃口竟还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厨房里只剩下不到十斤米,约两斤面,盐在她来之前就快用完了,再算计着吃,最多顶上两天就会见底。因为她是驻留重华宫的洒扫宫女,籍簿还是在司苑局,每月十五才能到司苑局领份例。而今天五月初三,她的新腰牌打完之后才会登录上籍薄,月俸一般整月发放。也就是说,她至少还要等一个多月才拿得到她上差之后的第一份份例。再说园子里的野菜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到哪里弄些新鲜蔬菜,这也是问题。
吴桂花不是不想同秦司簿打听,但一来秦司簿办差在的地方在东掖廷,离重华宫至少要走一个时辰,秦司簿很少到北边来,不清楚情况,再者,她也怕问多了,再叫秦司簿起了疑心。
这种不见人烟的鬼地方,也不那么好待嘛!
吴桂花叹着气,扛起自己这几天用废铁片改造的花锄,准备再去后面的小院子寻摸寻摸,看能不能掏出其他宝贝。
结果她一出门,就看虎皮纹抱着手臂,枕着脑袋,蹲在刘八珠厢房外面,两眼盯着墙头一动不动。
吴桂花试着靠前两步,见虎皮纹没反应,学着她蹲下来,想起刘八珠扔下的这一摊烂摊子,不由叹道:“也不知道你姑姑平时从哪弄的那么些粮食养活的你。”
她没指望虎皮纹回答,不想一道声音细若蚊蝇:“……买。”
吴桂花大为惊讶:“原来你不傻?”说着,不由又靠她近了些。
虎皮纹吓一大跳,差点又跳起来。
吴桂花嗤道:“你恁高恁胖,怎么还怕起我来了?我矮你一个头哩。”见她缩得厉害,只好隔着尺来远,问道:“那你知道,你姑姑是在哪买的这些东西吗?”
虎皮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还是眼皮垂着不敢看她。
小姑娘的情况比她预想的好多了,吴桂花大为振奋,耐下性子又是哄又是吓,还许下晚上给她蒸十个大馒头吃的承诺,总算从她嘴里问出了不少东西。
原来这一带因为都是下等宫人聚居的地方,宫里管得没有那么严,又因为附近宫人都是饮食自理,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处宫门聚来一些菜农小贩打通了宫廷守卫的关系,隔几日在宫门口便向这些宫人们卖些果品菜蔬,刘八珠置备的这些家当就是从那些小贩手中买来的。
当然虎皮纹说不出这么完整的话,这些情况都是吴桂花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总结得出。不过从虎皮纹说话的流利程度,她认为虎皮纹的智商至少是足够交流了,至于为什么她这么怕人,连秦司簿都不认识她,吴桂花也猜得出一二,打算以后有机会再慢慢问她。
但是可以买菜的是哪座宫门,怎么走,虎皮纹肯定是不知道的。何况吴桂花没有腰牌,也不敢乱走,说了半天,对她眼下的困境是没有一点帮助。
吴桂花想了半晌没想出主意,索性撂开手,扛着锄头依旧往那小院子去了。
虎皮纹顿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见吴桂花已经走了进去,跺跺脚,一步三踏地跟了上来。
吴桂花知道她跟了上来,却没盯着她瞧,到她撸完一大捧鱼腥草后,转头一看,虎皮纹撅着屁股就在她身后一尺远,一只手攥着一大捧草。草里有一部分是鱼腥草,还有些红的蓝的花,见她看过来,虎皮纹竟对她咧了下嘴,傻呵呵地笑出了声。
这可是虎皮纹头一回对她表示明显的善意!
吴桂花面上不动声色,途中休息时,拿过虎皮纹手里的花,随手一编就是几个小小的花环,虎皮纹看得眼都不眨,手里还随着她的动作无意识地动作,像是跟着在学。
须臾,吴桂花编好一个花环,往她脑袋上一扣,虎皮纹头一个动作就是去摸那花环,咧着一张嘴,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到吴桂花拿那狗尾巴草编出一只小狗时,虎皮纹抻着脖子,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吴桂花乘机对她道:“你看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的味要熏死个人,今天回去,你给我把头脸身子都洗了。”
虎皮纹也不知听没听懂,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亮光,笑呵呵地直点头。
因为干活的多了一个人,尽管有时候她帮的是倒忙,吴桂花的活在日影偏西之前就干完了。
望着干干净净的小院子,她极有成就感地挥手:“走!给你做馒头去。”
虎皮纹欢呼一声,跳起来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出了院子,还要跟进厨房。
吴桂花连忙拦住她,道:“你在院子里等着,我给你烧水洗澡。”见虎皮纹鼓着脸,老大的不情愿,补了一句:“今天你要是不洗干净,就别想吃馒头了。”
虎皮纹脖子一挺,似乎很不服气,人却窝在那,没敢动了。
吴桂花笑了一声,这孩子看着胆子小了些,却不是个难沟通难伺候的。
她进屋先把剩下的面都发了——答应她做十个,就得十个。不然下回小孩知道你骗她,她指定不会再信你。
发完面烧上水,吴桂花不管虎皮纹的眼神多抗拒,指挥着她把刘八珠房里的木桶搬出来,将蒙了尘的木桶搁在水井边浣洗干净,又吭哧搬回去往桶里注入热水,最后撒了几捧野菊艾草薄荷苍耳子等药材进去,总之红的绿的药草漂了满桶。
她原本是觉得这孩子在地下室里窝了这些天,身上怕带有病菌,便就近取材,让她泡个简单的药澡驱个寒邪。以为还要鼓动一番唇舌劝说她,不想她看了漂在水上的花儿朵的,竟是新奇得很的样子,不用吴桂花再想办法,自己脱了衣裳噗嗵跳进了水里。
吴桂花不防被她溅了满脸的水,她自己倒没怎么样,虎皮纹却唬得脑袋往水里一钻,不敢动了。
也不知道刘八珠怎么把个孩子养成这见风就怕的性子的……
吴桂花嘀咕着,没好气地薅起她的头:“起来,不怕被憋死吗?”
另一只手掏出篦子梳了下去,嘴里道:“还不愿意洗呢,看你的头都长虱子了,你不痒吗?”她拍拍虎皮纹不自觉往下缩的脑袋,去厨房拿了醋回来,捉住她的头发连着头皮好一顿揉搓,虎皮纹被搓得连皮带眼都红通通的,看着好不委屈。吴桂花真怕她哭起来,给她塞一颗后院采来的蛇莓果,她吮着甜甜的果子,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估摸着差不多,吴桂花又给她换了道水,托起她的腮,笑道:“好了,看你洗干净了多好看哪,怎么就不愿意洗澡呢。”
她原是随口一说,不提虎皮纹五官长的什么样,就说她从脑门开始,一直蔓延到肩颈的黑黄色条纹胎记,这孩子跟“好看”这两个字就完全搭不上边。但她只是随口一夸,就像打开了什么结界一样,虎皮纹腾地站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捉住她的手,说了两个字:“好看?”
这两个字既流畅又有力,跟之前她不成调子的咕哝比起来,完全像换了个人。
待看到吴桂花笑着点头后,她呆了一下,随即双手拍着水面,嗷嗷叫着:“好!看!好看!”快活地在水桶里转了好几个圈。
真是个孩子。
吴桂花认命地抹掉被溅了满脸的水,反手把水瓢扣她脑袋上:“玩够了就自己起来,我去给你蒸馒头。”
到进了厨房,吴桂花都还能听见虎皮纹快活的哼哼声。
馒头上了蒸篦,吴桂花打开前几天腌的野辣菜尝了尝,味道还有些生辣,但已经可以吃了。
想想这几天总是蒲公英,马齿苋来回吃,虎皮纹肯定吃腻了,吴桂花正盘算着今天是不是该换个口味时,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走动的声音。
在短短的几天内,这种沉重的厚底靴子走动的声音,吴桂花已经近距离听到了至少两回,而每一回,这些靴子的主人都会从她这里带走点什么。
第一回是刘太监,第二回是刘八珠……吴桂花跳起来冲回了厢房,该不会是虎皮纹的歌声把人引来的吧!
听说门外来了人,虎皮纹吓得比她还厉害,光着个身子就从桶里蹿起来要往外跑。吴桂花也赶忙帮她穿衣裳,两个人一齐动手,刚裹上外裳,便听见那大门被敲响了,敲门的声音还很大很急。
虎皮纹一声惊叫闷在嗓子眼里,披着头发就往后跑。
被她这一吓,吴桂花更紧张了,震天响的敲门声中,有人还在外面扯着嗓子叫:“里面人呢?快来开个门!”
吴桂花腿都差点软了:说话这人这不就是那天来重华宫抬走了刘八珠的侍卫统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