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花旷工了,穿过来一个多月里头,吴桂花头一回旷工了。
喝酒误事啊!
她坐床上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自我反省。好在头天后半夜下了场透雨,她今早不去也没什么。
她住得远没人成天盯着她,否则皇宫规矩严,她那一百文工钱怕是保不住了。
对了,说到银子,吴桂花往自己前些日子偷偷挖的床洞边摸了两把,掏出个袋子,听见里边叮叮叮碰撞的脆响,她就忍不住陶醉地笑了起来。
待打开一看,里头七八个亮晃晃的碎银子,闪得她心花怒放:现在就是揣着这袋银子去正定门小集市,她也有了底气!
但这事她也就是想想,挨个儿把银子摸过,吴桂花又老老实实地放了回去。要养孩子过日子,可不能随便祸祸!
搁袋子的时候,手指碰到一样东西,她心里一动,顺手把它抽了出来。
这东西四四方方,白铜包角,正是她头一天借尸还魂时从吴贵妃床底下摸来的小木匣子。
一个多月过去了,它在吴桂花手里仍是保持着原先的样子,没有半丝损毁。
没错,她并没有急着想办法把它打开。
不止因为那把精巧漂亮的锁她打不开,还有就是那个箱子她这段时间常拿出来,感觉这方匣子的木材很像她小闺女给她买的什么紫弹红弹什么的木头,总之就是很珍贵很值钱。她有点害怕,她不懂弄坏了怎么办?
最要紧的是,这盒子她摇过,拍过,打过,敲过,甚至她还忍着心疼狠狠摔过,越发觉得它就是个好看的空盒子,里头其实什么都没放!
为什么吴贵妃会把个空盒子藏在床底下,也很好理解。前世她小闺女给她买的那串珠子才用了多少料子,就说花了好几万,现在一整个盒子都是拿那紫弹做的,还不得值老了钱?
要是买椟还珠买的是这个“椟”,吴桂花完全理解人家为什么会还“珠”。
这个小匣子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块即将落袋的大金疙瘩,只等着她哪天能出宫了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一想起出宫的事,吴桂花就想起来,昨天张太监说喜欢吃她的菜,她得有所表示。就是不说报答人家为她说的两句话,就说昨天来的那些宾客。虽然大部分都是张太监在兽苑的徒子徒孙,也有不少像田大壮一样在别的地方混出头的小头目。
这些人别看不起眼,可都是底下掌着点权力的,要是遇上点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用上人家。她便不眼馋张太监的人脉,从昨天也看得出,张太监不是个喜欢压着底下人,不叫人出头的。甚至他还会主动帮亲近的小辈谋前程,难怪陈项这样一个机伶人都愿意守着伺候他,待他这么尽心。
吴桂花不指望巴结他出头,可细微处见人品性,至少这说明了,张太监品性不差。
有能耐有底线……要是照她从宫斗剧里得来的经验,张太监在宫里绝对是个少见品种,有机会巴着他,那必定不能放过啊!
现在早饭时间已经过去,吴桂花想了想,进厨房从昨天用剩下的材料中挑出几样开始忙活。
中午陈项提着食盒来拿他师父中饭时反而有点犹豫:“姐姐,我师父昨天吃了那么多肉,正要败火的时候,你怎么——”
吴桂花挥手打断他:“我有数,你只管端过去,张爷爷要不吃,这些都是你的不更好?”
自打昨天得知吴桂花真从田大抠手里抠了个银锭子,陈项在心里对她的难缠评价更上了一层楼,因而不会太驳她的话。笑说一句:“我能叫我师父看我吃好吃的,他在旁边干看着?”
一时提了食盒回去,他师父果然脸黄黄的整个人瘫在靠椅上,听见他进门,看都没看就直摆手:“不是说了,我不吃了吗?怎么还提了来?”
陈项笑着赔不是,一样样把东西搁上桌:“不吃哪能行,您看着吃两口,没胃口少吃点都行,也不能不吃。”
张太监不想理他,可先前有食盒挡着还好,现在东西都敞亮地搁在桌子上了,那香味直往鼻子里窜。他就好个吃,闻见这味道哪里忍得住,眼睛微微一斜,登时“咦”的一声:“这丫头又做了新菜了?”
桌上就一大一小两个碟,再加一个盖碗,唔,还有一个小壶,应当是这几日那丫头煮的凉茶汤,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药材,喝着凉凉的,略有一丝甜味,很合他老人家的口。
两个碟子里,大的不出奇,是他先前吃过的凉拌马齿苋,虽是野菜,也算爽口,小的么……张太监抽着嘴角喃喃一句:“我就说,肯定是这丫头祸害了我的林子。”一笑摇头:“果真是个胆大妄为的。”
就算切碎了泡胀了,他也不会认不出他的竹笋。只是这竹笋闻着仿佛味道有些臭,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陈项揭开了盖碗的盖子,张太监直起身子,竹笋什么的立刻全忘了:“这是什么?汤圆?汤圆里还放了菜叶子?这丫头搞什么鬼?”
陈项拦住他,拿小碗给他盛了五个,五个雪白晶莹的丸子并排躺在白瓷勺里,看上去不知道多诱人,可张太监一口口水还没咽下去,陈项手一抖,五个丸子抖得只剩三个。
张太监敲他一记脑瓜崩:“个死小子,小气巴啦的。多盛几个你手疼?”
陈项嘿嘿笑着躲开,拿筷子挑了两根青菜,才把碗双手递给他师父,笑着堵他:“您不是说不吃吗?”
张太监急着吃丸子,没顾上教训小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就是一愣:“咸的?不是汤圆,也不像元宵啊。这是什么?”
陈项这才揭晓答案:“这是鱼丸。桂花姐说,用您昨天没用上的那条黑鱼做的,怎么样?”
张太监吃完丸子,美滋滋地喝口汤:“大抠那小子要是知道了这菜,又要肉疼一回了。”再喝一口汤,汤里适当的姜辣味激出一点汗意,加上那点若有若无的微酸,仿佛胃里淤堵的块垒都开始消褪了。
这道鱼丸虽是荤菜,可鱼肉相对较好克化,而且无论从卖相还是口味来说,吃着又清淡又开胃,张太监一点也不觉得吃它是种负担。
他不觉吃完三个,就要接过汤勺来盛,却叫陈项端走:“桂花姐说,这鱼丸再开胃也是肉,不宜多吃,您一次最多吃三个就不能再吃了。”
张太监吃得正上瘾,顿时急得站了起来:“我能吃多少我还不知道?快给我拿来。”
兽苑师徒俩为了两颗鱼丸反目在即,重华宫这边,继田大壮急吼吼地把尾款送来给吴桂花结清,她交出蒸肉方子之后,吴桂花又迎来件喜事。中午吴进把她早前要的花种带了过来!
虽说她的花种是拿来打掩护用的,可掩护也得认真打,不能随便用点野花野草就行了。所以她托吴进寻的是牡丹种,菊花种,兰花种等听上去就像名花的种子,实际以她这点财力,人家也不可能卖给她名贵品种,何况真正的好花人家都是分枝扦插来的,这些种子都是最好养活的大路货罢了。
吴桂花也不管现在是不是种花的时候,反正种子并不稀罕,所以她得了种子,当天下午她就扛着锄头去了鸣翠馆,把它们全点了下去。
拢共划出来二分地,沿着地边点一圈种也不是啥重活,吴桂花边玩边干,太阳没下山就干完了。
到她从鸣翠馆出来扫着宫道回重华宫时,晚霞已经如彩缎般铺满了大半个宫室和整条宫道。
她去了厨房,看见虎妹把菜洗好,面也发好,单等着她洗米下锅,心情就更好了。
做馒头时,吴桂花就手用边角料捏了个小兔子,给兔子拿红糖水点了眼睛。这么个哄小孩的东西硬是兴奋得她满院子跑个不停。
吴桂花吃罢饭,看她实在高兴,索性拿张纸糊根棍子给她做了个纸风车,让她拿着好好去玩。
虎妹险些没高兴疯,连兔子被小二黑偷偷啃了都不管,满心都投到了新玩具上,手指不歇气儿地点着风车尾巴,眼睛一直粘在上面跟着转悠。
到了要睡觉时,吴桂花喊她几回她喊不回来,想想她房里没有油灯,她这么大个人了,到夜深了,她看不见,自个儿肯定也会去休息,索性不再管她,回房休息去了。
她这两天精神头是不错,可那是被白花花的银子刺激的。毕竟她一个人操持了场大宴,又连轴转了这么些天,身体早乏了,如今事情已了,回了房吴桂花几乎是沾枕就着。
昏昏睡了好一大觉,半夜的时候,吴桂花被渴醒了。
她摸索着要披衣起床,忽然间一下惊醒:她床头坐着个人,那人还在呜呜哭!
吴桂花汗毛倒竖,哆嗦着抄起枕头就要砸:“谁?!”
“我……”虎妹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来。
吴桂花扔了枕头,气得差点上手抽这熊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吓死我吗?快回你屋睡觉去!”
“我,我不走。”虎妹哆哆嗦嗦地说:“有,有鬼,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