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野一回到家,就见姜迟交握着双手，弓着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听到开门声，他唰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脸色微白的笑道：“回来了？”
牧青野带上门，一边换鞋一边奇怪的问：“还没睡？”
姜迟魂不守舍的嗯了声，“马上睡了。”
见花胖胖又开始龇牙咧嘴，牧青野把它放在地上,朝姜迟温和道：“那你早点休息。”
姜迟嗯了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在牧青野探究的目光中，扯起嘴皮笑着问：“你吃饭了吗？”
牧青野点点头，“吃了。”
“我还有点工作，先去趟书房。”
听他说要去书房,姜迟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僵硬,嗫喏着说：“那我先睡了。”
说完刚准备转身回屋,牧青野突然叫住他，“等等。”
姜迟肩膀微颤,眼底满是恐惧的回过头,底气不足的问：“怎...怎么了？”
牧青野如同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姜迟攥着睡衣的衣角，神色勉强的点了点头。
似乎是猜到他想说什么,花胖胖不满的在底下叫了声，“喵——”
牧青野装作没听到，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明天我们出去走走？正好周末。”
姜迟眼里一怔，有些诧异的问：“怎么突然想出去玩了？”
“没什么。”牧青野淡淡的说：“只是以前没带你出去过。”
“哦。”
姜迟掩住眼里的复杂，展颜笑道：“好。”
“喵——”
听他答应，花胖胖凶巴巴朝姜迟叫了声，结果被牧青野揪住后颈，直接拎到了书房。
关上门后，牧青野静静看着书房的摆设，跟今天走时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动。
良久，他走到书桌后，拿起放在上面的法文小说。
那里搁着一把钥匙。
这是他今天走的时候放这的，姜迟应该已经找到了。
“喵——”
花胖胖跳上书桌，牧青野眼里柔弱下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暴风雨要来了。”
“喵——”
花胖胖像是没听懂，贴着他手心蹭了蹭。
*
刚过十二点，牧青野就被热醒，全身上下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他倏地睁开眼，果然发现这个名叫夏莱的男人又压在自己身上。
说来奇怪，这个梦做到现在，心里竟然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比如现在，他摸了摸自己耳根，拿下来一看，手心全是湿哒哒的口水。
牧青野无语的吐槽道：“你这么喜欢舔人，是我家猫变的吧！”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结果竟然看到那团模糊的影子轻轻点了点头。
卧槽......
这梦还带跟现实连接啊！
他想把夏莱从身上掀下去，突然察觉到胸口有点涨疼。
牧青野心里升起股不好的预感，急忙撩起睡衣，埋头望去。
果真瞧到那地方红肿不堪，而且附近可以看到几个清晰的牙印。
牧青野额间青筋抽了抽，咬牙切齿的说：“你平时压就算了！”
“不带还咬人的啊！”
夏莱不说话，低头亲了亲牧青野的侧脸，俯在他耳边，沙哑的说：“不准去。”
他平时很少说话，牧青野偶然听见还有点陌生。
出神的功夫，他感觉脖子有点痒，偏过头躲开，皱眉问：“什么意思？”
夏莱如同是猫捉耗子似的，牧青野躲一寸，他就追一寸，眼见牧青野脖子快扭断了，他才直接凑上前撕咬着眼前红润的耳垂，含糊不清的说：“不准去约会。”
“什么约会？”牧青野有点摸不着头脑，忽然想起昨晚跟姜迟说明天要出去，莫非这人说的是这件事？
牧青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梦现在已经越来越邪乎了。
夏莱不肯回答，只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姜迟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跟他约会？”
牧青野对着沉静黑夜，幽幽叹了口气，“说了不是约会，是想确认一件事。”
“哦。”
夏莱不依不饶的问：“确认什么？”
牧青野默默瞅他一眼，“不告诉你。”
“睡觉！”
说完，他蒙着被子重新睡了过去，忽然想到自己就是在睡觉，又只能瞪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出神。
天色尚早，外面雾蒙蒙的，牧青野起了个大早，洗澡的时候突然察觉胸口有些刺痛。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解开睡衣的扣子看了眼。
当瞥见上面那几个熟悉的牙印时，牧青野嘴里的电动牙刷，直直的落在陶瓷的洗脸盆里，嗡嗡发出电流的声响。
他惊恐的瞪大眼。
昨晚难道不是做梦不成？
“喵——”
花胖胖坐在大床上，一脸餍足的舔着爪子。
*
姜迟坐在副驾驶上，转头看着路边的房屋越来越少，有些不安的问道：“要去哪儿？”
听出他话里隐隐的怯怕，牧青野笑着说：“我朋友之前开了个度假山庄，让我去看看。”
想起什么，他又揶揄的说：“放心，不会杀你灭口。”
姜迟没感到好笑，脸色刷白，沉默的靠在副驾驶上。
花胖胖则趴在扶手箱，瞥见他心不在焉的神色，蓝眼珠里划过一丝讽刺和冷意。
车程有点远，牧青野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这里的建筑都是傍水的小木楼，山清水秀，环境雅致，一走进酒店，舒爽的凉意迎面而来，听着外面潺潺的小溪流水声，心情仿佛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路上紧绷着神经的姜迟，稍稍缓和了脸色。
牧青野跟在家一样，订了两间房，这半个月来，他绅士的让姜迟不太习惯，总有种骨子里换了灵魂的违和感。
“你先去放东西。”
牧青野拿出房卡，刷开房门，温和道：“然后休息会儿，我等会再叫你。”
“嗯。”
两人住的很近，中间就隔了一间房。
见姜迟进去后，牧青野抱着花胖胖回了自己的房间。
“喵——”
一进去，他立马把花胖胖扔去床上，冰冷的问道：“你干的？”
花胖胖不知所觉，湛蓝的眼珠子看着很是无辜，“喵——”
牧青野扶额叹气，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语气烦躁的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花胖胖乖巧的坐在床上，不叫了，安静的瞅他。
牧青野被这眼神看的有点发毛，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噤。
他问道：“盯着我干嘛？”
花胖胖不叫，干巴巴的坐着，半晌后，才从白色的大床上跳下来。
牧青野心里有点虚，警惕的瞪着它。
夏日炎炎，空气燥热，他没来得及开空调，这地方饶是再凉快，身上也冒了黏糊糊的热汗。
花胖胖如同没察觉到牧青野的抵触，毫无眼力见的跳进他怀里，毛绒绒的脑袋贴着牧青野胸口，亲密的蹭了蹭。
睨着它温顺的模样，牧青野又感觉自己多想了，再怎么也没办法把夏莱和花胖胖联系在一起。
难不成是自己鬼缠身了？
越想越吓人，牧青野干脆抱着花胖胖出了房门，约姜迟去山里游泳。
度假山庄后面开发了个天然的游泳池，水质还算干净，他们去的时候，泳池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牧青野穿着黑色的平角泳裤，没戴眼镜，湿润的头发抹在脑后，修长的身形显得笔直挺拔，原主之前其实有腹肌的，这几年堕落了，还好没来得及长赘肉，他就穿过来了，现在肚子上还能摸到薄薄的一层。
花胖胖这□□，一见牧青野脱完衣服，就高兴的趴上面没下来过，趁牧青野不注意，就伸出长着倒刺的粉舌狂舔。
刚被牧青野扔去岸上，又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旁边几个游客都被逗得哈哈长笑，连旁边的姜迟都忍不住莞尔。
姜迟笑着趴在岸边，他身体瘦的仿佛只剩一具骨架，皮肤也是没有血色的惨白，显得特别羸弱和瘦小。
把自己称为姜迟老父亲的牧青野，难免感到心疼，关切的问：“你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嗯。”
姜迟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看着在岸边到处乱跑的花胖胖，他轻声的呢喃，“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牧青野笑道：“看来我还没让你放心。”
姜迟侧过脸看他，清秀的五官上挂着水珠，瞧着很是惹人生怜。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牧青野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姜迟收回视线，重新趴在岸边，目光悠远的看向远处的假山泳池，烈日的阳光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如同是镀了层闪烁的金粉，熠熠生辉。
“三年前，我第一次离开了b市，也离开了你。”
“说来可笑，我一个成年人，竟然不知道怎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活下去。”
牧青野没说话，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什么也不懂，住了个酒店，两晚上就花完了，因为没钱，被酒店的工作人员赶了出来。”
“在街上看到有人招服务员，我跑去应聘，每天工作到凌晨，没吃过这种苦头的我，受不了了，做了半个月就辞职了，后来又一直辗转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工作，洗车、卖房、侍应生......”
“现在我终于可以勉强适应这个社会，客人辱骂，我可以听着，被穿小鞋，我可以忍着，被人殴打，也可以受着，我想我是时候回来了。”
姜迟吐了口气，喉咙艰涩，“虽然这些年过的苦，但我感觉起码活的像个人，一个普普通通、靠自己活着的人。”
说完，他看向牧青野，小声喃喃了句，语气轻的仿佛要散在耳畔刮过的风里。
“——你如果能早点变成这样就好了。”
是夜，牧青野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姜迟最后的那句话。
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如果是平时，他肯定早就睡了，今天却没有丝毫困意。
牧青野双手枕在脑后，神情怔忡的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在脑子里说了句。
“000，别给我装死，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