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福老舅吃了后,也夸这凉糕弄的不错,春福让他端了两碗,带回去给他舅娘和表弟尝尝。
收拾完,春福便下田干活了,柳不辞也像是很忙,吃过午饭,同春福说了声,整整一天都不见踪影,到天黑了,才归家。
丑时
听到耳畔的呼吸声逐渐沉重,柳不辞阖着的眼缓缓睁开,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榻,随后穿好外衣,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院子里此刻站着一个神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见到柳不辞出来后,他拱手禀告道:“少爷,属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发话,我们便启程去京城。”
柳不辞淡淡地嗯了声,坐在枣树下的藤椅上,月白长衫衬的他肤色似雪,一双墨色的深眸像是在黑夜里流转着幽幽的冷光。
那黑衣男子瞄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少爷,那您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不必急,柳家的人应该在路上了。”
说完,柳不辞突然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眼里情绪莫名。
黑衣男子从小跟着他一块长大,见他这副神色,心里也有点隐隐猜到其中缘由,试探着提议:“公子,要不把夫郎一起带回京城?”
柳不辞脸色微变,随即皱眉道:“别自作主张。”
听出他语气里并没有生气,只是因为这件事在感到烦心,那黑衣男子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少爷是打算休了他?”
话音一落,黑衣男子便看到柳不辞的神色复杂了几分。
那封和离书还揣在胸口,他想着找一个日子,让春福签了,但这个日子一拖再拖,眼见着现在都要回京城了,这件事却还没提上进度。
春福这些日子的改变,他看在眼里,有时候甚至生出了就这样和他过下去好像也不错,但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柳家他一定要回,再者此次去京城,恐怕是凶多吉少,若贸然把春福带回京城,那必定会牵连于他。
久久地沉默后,柳不辞只说了句歇息吧,便再没下言,起身回了睡房。
黑衣男子在他背后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地呢喃着。
“……既然不愿,又为何要休?”
翌日
春福如往常起了个大早,今日他准备去县城逛逛。
他来这里这么久,去过最远的地儿便是三十几公里外的那个城镇了,以后他想存些银两,在县城里租个铺子,现在饼摊的生意不太好,他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去县城里见见世面。
柳不辞察觉到他的动静,也跟着坐起身,见春福竟然没穿平日里那件灰扑扑的褐色旧衣,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压箱底的浅蓝色长衫。
“你要出门?”柳不辞奇怪道。
春福点了点头,他之前没当过哥儿,所以行事动作还保持着以前当男人的随意,就当着柳不辞的面,大大咧咧地脱了白色里衣。
还好他是背对着柳不辞站着,只露出一片蜜色光滑的背肌。
柳不辞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别过了视线,但心里却又有一股强烈沸腾的燥热,驱使着他抬眼望去。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并非没见过哥儿的身体,他大哥荒淫无道,常年留恋烟柳之地,更是府里养了十几房娇艳的小哥儿,柳不辞经常看到他大哥跟家里的小哥儿在花园、亭子、假山里,放|浪|行|欢,甚至有时还邀请柳不辞在一旁围观,当然柳不辞从未答应。
他大哥贪图美色,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那些哥儿的身体白皙柔嫩,茱|萸|娇粉,连脚指头都圆润漂亮。
但见惯美色的柳不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眼里竟在此时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贪婪和欲|望。
他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钉在那流畅紧致的脊背上,凸出的肩胛骨随着穿衣的动作若隐若现。
许是察觉到背后太过炙热的视线,春福心里有些古怪,回过头就看到柳不辞略显慌乱地拿过被子,重新盖在了自己身上。
“你冷吗?”
春福看向晨日的阳光已经从浓雾里射进屋里,今个应该又是个艳阳天,他裸着上半身都有点热。
但柳不辞身体虚,怕冷应该也是正常的。
不知是不是春福的话戳到了柳不辞心里的哪个点,他白皙的脸颊上竟升起几丝薄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春福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今个他有正事,不能多耽搁,换好衣裳后,春福便去灶房了,准备他和柳不辞的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累了,春福准备完早饭,连路上的干粮都备好了,柳不辞竟然一直没有出屋。
春福把早饭端到堂屋,随后解下围裙,去睡房门口敲了敲门。
“还在睡?”
里面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柳不辞才把门缓缓打开了。
他额间起了些汗,脸颊贴着被汗浸湿的墨发,狭长的眼角还有点泛红,垂下来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被人狠狠□□过。
一阵晨风吹来,春福好像闻到空气里好像有股怪异又熟悉的味道,还来不及多想,柳不辞有些沙哑的嗓音便打断了春福的出神。
“走吧。”
春福收敛思绪,应了声好。
柳不辞在他转身后,眼里立马深沉下来,关好房门后,才跟着春福一起到了堂屋。
吃完早饭,春福说起等会要去趟县城的事。
“晚上我会赶回来,你中午的饭菜我留在锅里。”
柳不辞放下竹筷,淡淡道:“我随你一同去。”
“啊?”春福诧异道:“你要跟我一起去?”
柳不辞嗯了声。
春福犹豫地说:“但这里去县城很远,我们只能做牛车去,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柳不辞睨他一眼,突然话里有话地问:“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春福面上一愣,不明他为何要这么问。
但既然问了,他不回答也不好,如实回答也不好,春福斟酌半晌,才迟疑地说:“怎么会。”
“虽然你身体是差了点,但我从没这么想。”
“为何?”柳不辞问他,“你舅舅这些日子恐怕不止一次,说我体弱多病,只会拖累你。”
春福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你都听到了?”
“我老舅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太直了,不会转弯,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春福老舅发现春福真的开始从良了之后,对这柳不辞也是越发看不顺眼,偷偷在背地里念叨柳不辞看着根竹竿子似的,风一吹就打颤,以后恐怕靠不住。
春福不喜他老舅说柳不辞的坏话,但也知道自家老舅是一片好心,两边都不能得罪,所以每次他就听一下,随后便当耳边风过去了。
哪想到竟然被柳不辞给听到了,春福看着柳不辞面不改色地用绢帕擦嘴,心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一脸抱歉地笑道:“以后我让老舅不要说了。”
“要论般配,那肯定是我这个大老粗配不上你。”
柳不辞紧紧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春福。”他突然喊。
春福一脸茫然,“怎么了?”
“让你跟我一辈子,你会愿意吗?”柳不辞问。
春福清楚听到心里咯噔了一下,说实话他肯定是不愿的,开了上帝视角,心里清楚这后续的发展,他跟柳不辞不是一路人,所以也不想过多牵扯,但偏偏这个问题肯定跟柳不辞的好感度挂钩,他得好好回答。
沉默半晌后,春福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只要你不休我,我就愿意。”
他偷偷给自己留了余地,因为柳不辞肯定会休自己,除非他一辈子不回京城。
但柳不辞不知道春福心里的弯弯绕绕,听到这话后,他眼里一怔,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因为县城离这里,路途有点远,春福提前去村长家租了辆牛车。
担心路途颠簸,柳不辞坐不太习惯,他还特地抱了堆厚厚的茅草铺在车上,春福则去前面赶起了牛。
柳不辞正靠在在牛车里看书,没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春福把斗笠扔给他,“遮遮吧,别晒黑了。”
“嗯。”柳不辞接过来,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味,好像该遮的不是自己……
以往他倒是不在意,但现在春福的这种习惯性的动作,总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柳不辞探身,把斗笠戴在他头上,问道:“累不累,要不歇会儿?”
“还好。”春福笑得一脸憨厚,“再累也赶不上这牛累。”
柳不辞见他满头大汗,便掏出今早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额间的热汗。
这一幕恰好被路边田里干活的一对中年夫妇看到了,那男人对着春福吹了声口哨,满脸善意地笑道:“小兄弟,你这夫郎不仅模样漂亮,还这般温柔体贴,你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嘞!”
柳不辞擦汗的手一顿,脸色瞬间阴霾下来,攥着的帕子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春福见他吃瘪,忍不住想发笑,结果他刚扬起嘴角,就被柳不辞逮个正着,他冷冷地睨了眼春福,沉默地把帕子收回来。
见他有点生气了,春福摸了摸鼻子,看向底下干农活的汉子,解释道:“大哥,他是我丈夫。”
“啊?”那汉子一脸见鬼,他没察觉到春福同柳不辞之间的僵硬氛围,还特没眼力见地重复了遍,“你是夫郎,他是你男人?!
“那你男人咋生的这么细皮嫩肉,跟个小娘子似的。”
话音刚落,他妻子看到柳不辞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赶紧推了那农户一下,骂道:“你可住嘴吧。”
春福也急忙继续赶起牛车,不敢再听那农户说下去了。
轱辘徐徐驰行,在泥路上压出两行清晰的辙痕。
柳不辞安静地看着春福背影,他从小因为这张脸,吃过不少亏,以前他大哥有个酒肉好友,在一次深夜,还偷偷摸进过他的寝居。
最开始他还会恼羞成怒,久而久之,也就平静麻木了。
“刚刚那大哥其实是在夸你好看。”春福似乎是瞧出他心情不佳,便嘴笨地安慰着,“只是我们都是些没读过书的粗人,不太会说话。”
柳不辞瞥了眼他淌汗的侧脸,颇有深意道:“你也认为我好看?”
“当然好看了。”春福肯定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别人夸你好看,但我感觉好看不是坏事。”
“是吗?”
“对!好看怎么会是坏事呢。”
柳不辞勾了勾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春福的话一出口,刚刚还阴鸷的眼神,已经不知不觉地柔软下来,像是化开的寒冰,比起以前的凉薄,多了几分淡淡的人情味。
春福一边赶车,一边说:“不过我没说你不像男人。”
“外貌不是用来衡量人的工具,太监能上沙场杀敌人,将军也会被敌人吓得尿裤子,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柳不辞越听越认真,他从未没想到,没读过几天书的春福还会有如此独特的见解。
意识到自己也在以貌取人,他不禁摇头失笑,在心里自嘲这些年的圣贤书白读了。
柳不辞迎面感受着田间的凉风,心里难得惬意,嗓音温和道:“谢谢你,春福。”
春福一脸疑惑,回过头瞧了他一眼,“谢我什么?”
柳不辞淡笑不语,提醒了句,“看路。”
“你快赶到田里去了。”
春福吓得神色骤变,惊慌失措地拽着牛绹,让牛车走回到乡间小道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这次去做了个双眼皮手术,前期不能长时间看电脑,加上本职工作就是整天都要对着电脑,回家再码字,眼睛就特别疼,所以耽搁了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另外这本文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尽量日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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