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福与柳不辞相视无言,还有个碍事的小团子正眼巴巴看着喊爹。
那狱卒看着柳不辞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啐了□□该,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替他们守着外面的人。
柳不辞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见人离开了,他立马收回视线,冷淡着脸,平静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话是问着春福,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紧地定在000的脸上,想在这孩童的眉宇间看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万般确认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后,柳不辞又对自己刚刚的猜测感到有些好笑。
他与春福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凭空多出一个孩子。
“这孩子不是你的。”春福道。
话音刚落,他便对上了柳不辞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春福心知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听到这话的柳不辞面色缓和许多,又恢复了往日里温和的模样,问道:“那是谁家的?”
春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000的来历,想说是亲戚家的,又想起柳不辞与自己朝夕相伴两年多,自己的老底儿恐怕早就摸透了,要说是捡来的,这套说辞太简单,不仅蒙骗不了柳不辞,反倒会让他多想。
早就止住哭声的000,突然插断道:“你甭管我是谁家的了,快管管你自己的死活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柳不辞终于想起正事,“你们怎么进来的?”
提及这个,春福挠了挠头,看到柳不辞望过来的目光后,他面上一讪,含糊其辞道:“塞了点钱,就进来了。”
柳不辞一脸狐疑,显然不信,“就这么简单?”
春福唯唯诺诺地嗯了声。
柳不辞一看就知道他是有所隐瞒,现在柳家所有人都是朝廷重犯,狱卒肯定不会轻易放人进来见自己,但看春福的样子像是不太想说,他又只能算了。
事实其实也是塞了钱,不过并不是全塞给了狱卒,而是塞给了离这里不远的青楼。
距离这么近,这些狱卒里肯定有那青楼的常客,春福去一打听,果然这大牢里的狱卒,基本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
论收买一大群人放他们进来,恐怕把他们卖了也没这么多金叶子,而且若是用钱能收买还好,万一碰上什么刚正不阿或者怕担责的主儿,那有银子也没用,所以春福和000思来想去,决定用所有的金叶子来贿赂一个人。
他给那青楼老鸨塞了片金叶子,打听出青楼里的有个姑娘正好在大牢里有个相好,平日里爱赌点小钱,胆子也大,最重要的是,他在大牢里还当了个小官儿。
那姑娘说春福和000是她的远方亲戚,甚至还编了个故事,说是京城里的柳少爷生性多情,在乡下骗了个哥儿的清白,后来回京后,不想带着来,就把他们母子抛弃在乡下。
听闻他出事后,他们娘俩不离不弃,想在柳少爷临终前探望他最后一面。
那狱卒本来最开始不愿,但耐不住金叶子的诱惑。
毕竟000那败家东西,花光所有积分换来的金叶子可是一笔让人眼热的大数目,再加上那青楼姑娘说,用这钱赎了她的身,以后他们回乡下过自己的好日子,天高皇帝远,这事谁也不会知道。
这么一听,好像也有道理。
本来看到金叶子就已经动摇的狱卒,终于下定决心,把外面的狱卒只开后,就放春福和000进来了。
春福不想告诉柳不辞的原因,其实是怕多说多错,担心柳不辞怀疑他哪来这么多钱,最后越扯越多,万一把自己是个外来客的秘密抖出来的话,那这个世界的任务进度恐怕得完蛋了。
柳不辞走到铁门前,看着外面的春福,不知想到什么,他面色渐渐变得严厉,蹙眉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
“若是被人发现,你也会陷入危险!”
知道他肯定会生气,春福心里也没多慌乱,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而且我想来,是因为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听出他语气里的轻松,柳不辞以为他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头一回对春福冷了脸,开口道:“有事你也可以托人转告于我,犯不着铤而走险。”
话音刚落,裤腿突然被人扯了扯。
他垂下视线,圆脸粉颊的小孩仰着脖子,一双玛瑙石般的黑瞳里清澈明亮,不含丝毫杂质,红肚兜儿衬得他一身肉又白又嫩,要是眉心点颗红痣,同画像上莲花心上坐着的童子毫无二致。
“你能不能闭嘴?影响到我们的发言了!”
柳不辞面上一懵,从出生开始,头一回有人嫌他话多,而不是嫌他话少。
春福从后面揪着000的耳朵,低声警告道:“你也给我闭嘴。”
000嘶嘶抽着凉气,连喊几声疼后,委屈巴巴地蹲在一旁的墙角生闷气。
碍事的人走了,春福终于可以跟柳不辞说起正事。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柳老爷藏私盐的地方了?”
柳不辞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是。”
“但我还不能确定,只能赌一把。”
“你说说在哪儿?”春福道。
柳不辞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祠堂。”
“我摔下山崖的前一年,他便开始翻建祠堂,但私底下却命令府里的所有下人平日里不能轻易靠近,而我被赶去乡下,事因也是我偷偷去祠堂里祭拜母亲,不小心弄倒了祠堂里的牌位,惊动了柳中元。”
“他赶来后,就大发雷霆,甚至还想用鞭子抽死我,于夫人在旁边劝了几句,他才决定将我送去乡下,不仅如此,在我被赶去乡下的路上,于夫人对我起了杀心,派人追杀于我,开始我以为柳中元并不知情,但现在想来,或许一切他是知情的,只是放任于夫人为之。”
春福若有若思地点了点头。
的确,他的话很有道理。
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两年之久,就算再不喜,也不可能连过问都不过问一句,甚至要不是这次徐老夫人说想见自己的外孙,柳中元或许根本都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这也太反常了。
他在私盐的行当里混迹多年,明面上能不露马脚,光这一点,就证明他并不是一个蠢货,既然如此,柳中元怎么可能猜不到于夫人劝说他送柳不辞回乡下的缘由。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柳老爷藏私盐的地方并不是祠堂,或者你不在的这两年,他已经转移了地方。”
“没有万一。”
柳不辞勾唇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自信,“北三一直在京城,若是柳府有什么动静,他必定有所察觉。”
春福并不想在这件事多说,道:“你有把握就好。”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对上柳不辞带着隐隐探究的目光,认真道:“朝廷盐库之所以出问题,从根源看就是私盐贩子太过泛滥,光是把他们抓起来,其实解决不了问题。”
“嗯。”柳不辞道:“但从我记事以来,或者更久,各地盐仓都是由皇上派遣的官员负责采购专卖,历代皇上就算知道垄断会引得私盐贩子猖獗,但也别无他法。”
春福知道对于封建王朝来说,盐是生活里的必需品,而且利润极大,若是出岔子,轻则引起骚乱,重则能导致一个王朝覆灭,现代的历史书上很多名人就贩卖过私盐。
但这件事根本的源头还是因为官盐太贵,平民老百姓大多舍不得银钱,而盐贩子为了贪这利润,制作的粗盐又可以满足平民的需求,所以这也就导致盐贩子源源不绝。
春福左右环顾一圈后,小声道:“为何不将盐的价格定低一些……”
“不行。”柳不辞神色沉重,喟叹道:“每个朝代的收支很大一部分出自盐税,若随意调低,那很有可能会引发朝廷动荡。”
“我明白。”春福抓着他的手,道:“既然要专卖,那何不干脆抢了盐贩子的生意?”
“可以按照盐的品质来定价格,品质高的价格抬贵一些,品质差一点的,价格也相对降低,而盐贩子卖的粗盐,朝廷这边定的价格一样,或者更低,每个人都能买,那也不会有平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购买私盐,盐贩子这里没了生意,又看到皇上对贩卖私盐一事如此重视,以后贩卖私盐的人想必也会少很多。”
听完春福这番话,柳不辞心里有点惊讶,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春福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户,从没上过学,怎么会知道这些?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所以春福刚刚在心里也准备了套说辞。
“我做了个梦。”
他看着柳不辞,神情专注,像是真得有那回事,道:“梦里你成了宰相,在早朝上同皇上说的。”
“你还说,私盐贩子猖獗,这其实是一个朝代覆灭的前兆。”
蹲在角落里的000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念叨了句骗子。
这话春福其实没说谎,唯一掺假的是并不是做梦,而是柳不辞在原著里自己同皇帝说的,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些日子。
柳不辞脸色微变,在他话音一落后,便伸手捂住春福的嘴,沉声道:“只此一次,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
春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拉下他的手,缓缓道:“我想,皇上肯定也猜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抓私盐贩子。”
柳不辞神色复杂地嗯了声,他面色沉郁,看着心事重重,察觉到春福还站在面前,他收敛心神,道:“你就是为这个梦,特地来找我?”
“是。”
春福想柳老爷藏匿私盐的地方,原著里根本没提,而现在却成了剧情的关键,那说明其中肯定有变故,万一结果不如柳不辞所想,那他的小命不也就丢了。
所以,他才想将这件事告知给柳不辞,这样到时候如果私盐没在祠堂的话,这决策或许能保他一命。
“表嫂……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春福回过头,看到后面站着的几个人时,登时吓得脸色微白。
正在府里接待贵客的徐老夫人就站在几步之遥,面上猜不出喜怒。
而站在老夫人旁边的,还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华服女子。
对上春福的视线后,那女子偷偷地冲他眨了眨眼,眉宇间透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牢里的柳不辞看到她后,神色一正,屈膝跪下行礼。
“……草民参见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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