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眠有点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温热的,他又使劲揪了下,没省力,疼得他眼角都湿润了。
“我回来了……”他神情恍惚地呢喃着。
沈听眠再次把目光转向镜子,而这次,他却发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校服,个子高挑,五官还没张开,看着很是稚嫩。
……这应该是他十六七岁的时候。
沈听眠一脸懵,疑惑地询问道:“000,这是怎么回事?”
“……”
没听到有人应,他回过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这是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卧房,沈听眠记得,这是自己读书时候的卧室。
刚刚的那道声音明明是000的,怎么人不见了,他又尝试着在脑海里呼唤000,但始终没有听到回应。
就在沈听眠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眠眠,吃饭了。”
这声音就像是轻柔的音律符号,缓缓唤起沈听眠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记起来,这是妈妈的声音。
已经好久没听过了。
他父母是在他高二这年过世的,他们生前是有名的考古学教授,经常全国各地的跑,忙得不着家,沈听眠一年看不到他们几次。
那年他的暑假刚开始,就接到了一个显示在外地的号码,接完后,得知他父母遭遇了山体滑坡,被埋在山脚下,找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两方老人都早已过世,沈听眠从小独立,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愿意寄人篱下,所以拒绝了去亲戚家里的要求。
突然成了孤儿,但生活还是要过下去,他父母家里都是书香世家,从小家庭条件也算是优渥,而他父母考古之余,也喜欢投资,所以给沈听眠留了不少钱,只要不乱花,这些钱够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起码有十几年没见过母亲了,沈听眠心里莫名有点紧张,门又被敲了两声,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没听到他应话。
沈听眠回过神,上前打开了房门。
披着中长发的中年女人就这么近在咫尺,又恍如隔世地站在跟前,她并不显老,个人不高,约一米五五左右,脸上有点黑,许是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但皮肤看着却很细腻。
这就是他的母亲。
她的模样并不算出众,跟再普通不过的母亲一样,但那双黝黑的眼睛却像是有光,能清楚看到她对事业和生活的热忱,以及对沈听眠浓浓的爱意。
小时候的沈听眠曾以后,他父母对他的感情很淡薄,但过了几年后,现在再来看,发现自己其实也是被他们所爱着的。
沈听眠想起他们过世的时候,在遗物里发现了一幅边角泛黄的画纸,是他小学时的参奖画稿,画得他们一家三口,最后得了个三等奖。
“你这孩子,怎么叫半天都没应声。”沈母摸了摸沈听眠的脸颊,眼里有点心疼,“在家里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瞧着瘦了不少。”
沈听眠眼睛深处荡起了微微的波澜。
母亲的掌心很干燥,带着一层薄薄的老茧,贴在脸颊上很温暖。
“妈……”他嗓子嘶哑地喊了声。
这个字被他喊得艰涩,沉甸甸的情绪压得沈听眠眼圈都开始泛红。
沈母心里有些奇怪。
这孩子从小独立,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脆弱的时候。
“怎么了?”她轻轻用自己矮小的身躯,环抱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儿子,掌心一下一下地拍着沈听眠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沈听眠没说话,弯着腰,脸埋在沈母的颈窝蹭了蹭,像是再同母亲撒娇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难过的情绪,沈母也沉默下来,安静无言地抱着他。
两人就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直到沈父开完会,回了家门。
他看着屋子里的画面,也有点弄不清楚状况,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听眠缓缓推开母亲久违的怀抱,红着眼眶,默默地摇了摇头,“没事。”
“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见自家儿子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沈母很是心疼。
沈父头一回看到沈听眠这副表情,心里也有点惊讶,试探问道:“这次月考考的不好?”
沈母紧跟着猜,道:“被学校的同学欺负了?”
“还是老师骂你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你不会是被人家小姑娘甩了,躲家里哭吧?”
沈听眠破涕而笑,使劲摇了摇头,“真没事。”
“只是想你们了。”
这话一说完,沈父沈母都愣了下,儿子已经许多没说过这种有些‘肉麻’的字眼了,从他升入初中开始,他们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疏远了,聊得话题也寥寥无几,甚至大年三十,他们好不容易聚在家里,竟尴尬得像是路上打招呼的陌生人。
沈听眠这话说完后,轮到沈母红眼眶了,她捂着脸,哽咽道:“是妈妈不好。”
沈父放下公文包,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对着沈听眠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也没说。
同世界上大多的父亲一样,他是个喜欢沉默的爸爸。
沈听眠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能惹得他们情绪如此波动,赶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
“你们工作忙,我能理解的,而且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沈母从掌心里抬起头,突然道:“明年你就高考了,要不我辞”
“千万不要。”沈听眠抽出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
沈父欣慰地拍了怕他肩膀,感叹道:“你这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还是有不懂事的。”
沈听眠开了句玩笑,“比如要零花钱的时候,希望你老能再大方点。”
沈父哈哈大笑,沈母也跟着露出了笑颜,不再愁眉苦脸。
虽然表面上其乐融融,但沈听眠心里其实已经翻起了巨浪。
这是自己高二那年,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父母再过一个月就要出事了。
“爸,你们这次是不是要去c市?”
沈父点点头,“是,要带几个学生,顺便沿途去探望下我的老师。”
沈听眠默然片刻,突然道:“我可以去吗?”
沈父有些惊讶,“你不是以前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吗?”
“暑假在家呆着没什么事。”沈听眠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想到处走走。”
“那等你开始放暑假,我们就走。”沈母神色高兴道:“以前暑假就没见你出过门,”
沈父也点了点头,“反正放假,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
“但我跟你妈要工作,可能顾不了你,而且去得地方都不是什么大城市,有时候进山连手机都通不了信号,你确定能吃得了这个苦?”
沈听眠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不用管我,就把我当跟班就成。”
沈父还想说什么,被沈母狠狠瞪了一眼,道:“他难得想出去,你别打击他的信心了。”
“……”
见沈母都这么说了,沈父也继续吃起了饭。
沈听眠看到两人都同意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贸然阻止自己的父母去c市,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而且还会认为自己无理取闹,所以他只能选择一道去,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出事了。
吃完晚饭,沈母让沈听眠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躺在床上的沈听眠却毫无睡意,他总感觉这一切好像不太真实,但他又希望这一切能变成真的。
“000?”
他试探着喊了声,熟悉的机械音没有想起,系统像是真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难道他真的回来了?
沈听眠抱着疑惑、不安、迷茫的情绪,缓缓入睡,第二天醒来,沈父沈母已经走了,桌上留着纸条和钱,让他在外面解决下早饭。
就算回到家里,他们同样要成天参加会议和讲座,跟在外地奔走也没什么区别。
他吃完早饭,骑着楼下的自行车往学校行去。
学校离他家不远,骑车十分钟就到了。
停完自行车,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已经开始吵吵闹闹了,有两个女生瞥见他后,还开朗地打了声招呼,沈听眠轻轻笑了笑,以示回应。
他在学校的人缘不好不坏,在女生群体中,甚至还可以算是很受欢迎,毕竟家境好,成绩也名列前茅,最重要的是,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加上一米七的个子,混迹在班上歪瓜扭枣的男生中,犹如鹤立鸡群,想不显眼都行。
“沈听眠,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扎着马尾,穿着蓝白的小腹,长得还挺清秀。
沈听眠已经忘了这些同学的相貌,所以也根本记不起他们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好多了。”
话音刚落,一盒牛奶就从头顶上方穿过,搁在了面前的课桌上。
沈听眠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他面目和善,嘴角含笑,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书香门第。
“你还没吃早饭吧?”
这个人,是他从小最好的朋友,余江年。
沈听眠忽然想起上个世界的柳不辞,总感觉特别像一个人,现在看到余江年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只是,柳不辞虽然像余江年,但在看到余江年本人后,沈听眠却感觉他们不太像了,余江年这个人是没有棱角的温和,而柳不辞虽然气质相似,但却给沈听眠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沈听眠现在不太想喝,刚想把牛奶放课桌里,余光陡然瞥到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庞大’的身影。
那是个快靠近两百斤的胖子。
个子不算高,吃进去的东西都横着长了,脸上的肥肉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版型宽松的校服在他身上,就像是被裁缝师傅裁小了一码。
很难想象,这双窄成缝的眼睛,以后会变成一双好看又阴鸷的丹凤眼,这张只能看来看去,只能看道肥肉的大胖脸,以后会精致得无可挑剔。
而现在这个处处显得笨拙的胖子,以后会成为一个叱咤商场,手段冷酷的集团老总。
就算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再看到陆闻昔的第一眼,沈听眠同样也想象不到,现在的陆闻昔和以后的陆闻昔,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比如,现在这个只看自己一眼,就羞得面红耳赤的死胖子,将来是从哪儿借来的狗胆,敢把自己囚||禁在他的羽翼之下,长达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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