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等会再写吧。”沈母端着最后一道汤走出厨房。
沈听眠收起作业,神色漠然地看了眼旁边的陆闻昔,“快吃吧。”
摆的那张臭脸像是生怕陆闻昔看不出来,这是在让他吃完了赶紧滚的意思。
陆闻昔也不见生气,乖乖点了点头,来到了饭桌旁边。
沈听眠看了眼墙的时间,快八点了。
“爸今天不回来吃吗?”他问。
沈母摇了摇头,“还在开会,我们先吃。”
“是在准备下个月去c市?”自从重生后,他一直惦记着他父母去世的事,担心因为自己的疏忽,一切又重蹈覆辙。
沈母把筷子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道:“是啊,还有些工作没安排好。”
她见陆闻昔拘谨地坐在凳子不敢动筷,便温和地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道:“你和眠眠都是同学,别跟阿姨客气,快吃吧。”
陆闻昔偷偷瞄了眼坐在旁边的沈听眠。
本来就烦躁的沈听眠见他又瞥过来的视线,登时凶巴巴地问了句,“吃饭就吃饭,你看我做什么?”
陆闻昔跟受惊的胖兔子一般,忙不迭缩回了目光,夹起碗里的那块排骨塞进嘴里。
沈母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说没有经常在自己儿子身边,但他的脾性,作为母亲,还是清楚一些的,他性子虽说谈不温软,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言冷语,瞧对面这孩子被自家儿子这么对待,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委屈的表情,沈母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他们二人的相处之道了。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沈母问道。
陆闻昔把嘴里的食物吞咽完后,才慢吞吞地回道:“阿姨,我叫陆闻昔。”
“你跟我们家眠眠是好朋友吗?”沈母又问。
陆闻昔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旁边的沈听眠,见他没什么表情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是,阿姨。”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比余江年还要好。
他悄悄在心里加了句。
沈母和蔼道:“既然是朋友,那以后可以常来家里玩,我跟他爸经常在外面出差,眠眠都是一个人在家。”
陆闻昔想说果沈听眠愿意,他就是住在这里都没问题,但想着沈听眠这两天冷冰冰的态度,他还是缓缓道:“谢谢阿姨,我会常来的。”
沈母欣慰地点点头,从小自家儿子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模样生得白白胖胖,说话也慢条斯理的,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热情地往陆闻昔碗里夹菜,一边问菜合不合胃口。
陆闻昔很给面子地把桌的菜解决了大半,小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特别真诚地夸赞道:“很好吃,阿姨,比五星级饭店的菜都好吃。”
沈母一听,顿时乐了。
对于自己做饭的水平,她其实心里有数。
平时工作繁忙,她有空的时候,才会偶尔下次厨,就算谈不难吃,但离五星级饭店的厨师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她看着对面默默刨米饭的沈听眠,开玩笑道:“你这孩子跟江年一样,嘴都像抹了蜜,会哄人,就我们家眠眠像个闷葫芦。”
“阿姨,他不是闷葫芦。”陆闻昔很认真地替他解释,“他平时也很会逗人开心的。”
“是吗?”沈母从小到大,都是听学校老师说,自家孩子这性子有点孤僻,现在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还会逗人开心。
“他怎么逗的?”
陆闻昔没想到沈母会接着他的问,一时有些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听眠放下碗筷,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道:“妈,别问了,天都黑了,他吃完还得赶紧回去。”
沈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的确是黑了。
“都八点多了,要不就在我们家里睡吧,眠眠屋里那张床买的宽,睡你们两个人刚好可以。”
听到这话的陆闻昔心里咯噔一下,心脏控制不住地开始狂跳起来,脑子里不停地在循环着刚刚沈母说过的那句话。
“妈!”沈听眠隐怒的嗓音打断了陆闻昔的‘浮想翩翩’,他回过神,才意识到沈听眠是绝不可能留自己住下的。
“他家里家教很严,每天晚必须回去。”
沈母迟疑了下,看向陆闻昔问道:“你家里管得严吗?”
陆闻昔看着沈听眠饱含警告的眼神,心里那点好久没有过的反叛心理突然升了起来,沉默半晌后,他像是豁出去了,鼓起勇气道:“阿姨,我妈很早就过世了,我爸住在外面,家里没有人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对面沈听眠的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吃了自己。
本来对陆闻昔很有好感的沈母,听到这话后,心里顿时升起几分怜爱,她伸手拍了拍陆闻昔的肩膀,安慰道:“你果不嫌弃,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相当于跟眠眠作个伴,可以吗?”
陆闻昔盯着沈听眠阴沉的视线,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你找套睡衣,你跟家里人也说一声。”沈母亲切道。
从来没感受过母爱的陆闻昔,看着沈母那张温柔又显得有些沧桑的脸,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温暖。
他暂时放下对今晚的忐忑和未来的担心,发自内心地说了句。
“谢谢阿姨。”
“不客气。”
沈母着应完后,就转身进了卧室。
看到她进去后,沈听眠再也按捺不住,拽着陆闻昔的手臂,来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找个理由,现在马离开。”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陆闻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睡地板的……”
“不是你睡哪儿的问题。”沈听眠冷冷地盯着他,毫不留情道:“是我不想看到你。”
“一想到跟你共处一室,我就恶心,明白了吗?”
他挑着难听的字眼说,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插在陆闻昔的心窝子。
陆闻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临到嘴边,脑子一空,刚刚想说的话又给忘了。
他头一回感觉到这种世界崩塌的无助感,仿佛被人抛弃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陆闻昔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虽然小,但沈听眠却看出了里面快要溢出来的难过。
明明不该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沈听眠,此刻心里却堵着一口气,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堆积得像是垃圾场,他刚想避开视线,陆闻昔却轻声开了口。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沈听眠冷漠道:“没有为什么。”
“就是讨厌。”
陆闻昔眼圈微红,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委屈的哭出来。
“……”他有些艰涩道:“我知道了。”
在看到他那双逐渐泛红的眼睛时,沈听眠承认自己那一瞬间其实有犹豫过,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陆闻昔隐埋在心里的恐惧。
没错。
他在害怕这个人。
或者说是,他在害怕未来的陆闻昔。
那个将自己捆在他身边年的陆闻昔。
至今为止,沈听眠都记得从陆闻昔家里逃走的那一次,这也是自己唯一的一次逃走。
他精心策划了半年,在鸟不拉屎的偏僻乡村躲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来,他乔装打扮,不用任何网络和通讯设备,甚至连吃得都尽量三天出去买一次,为的是减少出门的次数。
他就这么与世隔绝地藏在镇宾馆的小房间里,以为自己的逃脱了掌控,但到了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他采购完三天的食物回到房间,西装革履的陆闻昔就坐在正对着门的大床,脸上没有丝毫的憔悴和慌乱,衣着整洁,连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那双丹凤眼里含着意,含着对沈听眠这些天‘严密筹划’的嘲弄。
“……你逃不掉的。”
沈听眠还记得这五个字。
同是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哪怕现在的陆闻昔什么也没做过,他还是下意识地感到厌恶和忌惮。
“怎么在阳台上站着?”沈母拿着睡衣走到阳台,“你们做完作业了,可以玩会电脑,但不要玩太晚,明天还得学。”
陆闻昔转过身,看着沈母的脸,强颜欢笑道:“抱歉,阿姨,家里来电话了,说是让我快点回去。”
沈母一愣,“刚刚不是还说你家里没人吗?”
陆闻昔脸色微白,攥着拳头,撒谎道:“我爸爸突然回家了,让我今晚回去。”
见他都这么说了,沈母也不好挽留,失望道:“那好吧。”
她看向对面没什么表情的沈听眠,“那眠眠,你送闻昔下去打车吧,小区里的路灯怀了,他第一次来,可能找不到路。”
话音刚落,陆闻昔连忙摇头,拒绝道:“不用了,阿姨,我叫司机来接我就行。”
他朝沈母鞠了个躬,认真道谢道:“今晚谢谢你的招待,阿姨,我先走了。”
“你这孩子,就吃了顿便饭,有什么好谢的。”沈母柔和道:“以后没事可以经常过来。”
陆闻昔脸上没了刚刚的高兴,沉默不语地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阳台上始终没回头的沈听眠,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眠眠,你也早点去洗澡睡觉吧。”送走了陆闻昔的沈母在客厅里喊道。
沈听眠应了声好,关了阳台上的灯,然后重新走到刚刚站着的位置,见楼下的身影进了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他这才关好门窗,回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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