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裴婉坠入了一个崖谷,这个崖谷很大,没有人,四面都是高耸嶙峋的青石崖林,处处弥漫着黑青的浓雾。
她渺小地在崖石下摸索,像一只误入玄阵的小白兔。而心口却有种陌生的胀痛在蔓延,让她又冷又热又渴又焦切,迷迷惘惘在崖谷里寻找着出路。
耳畔有刀光剑影犀利,仿佛在进行着遥远的厮杀,一道道铠甲黑影晃过,剑指心窝,神魂化魔,脚下踩过之处都是血祭漫天。
这里是哪里?为何感觉如此苍凉的决绝?
她叫着“无玄”想把全息屏唤出来,不过显然没有任何用,在这里任何的空间都已消弭。
后来她便想起了李讫,忍不住蜷着胳膊喊“李讫”、“讫哥哥”,忽然一幕阴气澄澄掠过,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湖。
那个湖在一片地狱之火的浆焰旁,有幽紫的寒雾汩汩冒出,总算是个可以栖足的地方了。裴婉渴得难受,看见了水便跳进去沐浴起来。
幽冷的湖水仿佛渗透进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身体里的任意角落肆意撞击,起先的时候忽然冰冷忽然灼烧得渴望死去,后面逐渐适应。裴婉在水里浅荡着,终于忍不住舒适地浅吟起来,就这样一直浅吟了很久很久,她才抱着一枝水藻清醒过来。
是被饿醒的,被掏空了四体百骸的虚软,又像被灵力充盈满了似的。
睁开眼才看到自己抱着一条男人的长腿,而男人就坐在床边,修伟身躯着一袭素白中衣,另一条腿曲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玩着手中的短笛。
是师祖。
周围沉香红木,雕着龙凤含莲的漂亮大床,壁柜藏书,纱帐屏帷轻轻随风漫舞,像是常有人精心打理的房间,好陌生。
裴婉不由坐起身:“这是在哪里,我睡了有多久?”张口连忙捂住,怎么声音如此软媚,都不像平时的风格。
李讫却是十分受用她娇兮兮的模样。
他今日未绾发,墨发如缎般垂至清宽的肩背。像是得了良好的补给,连眼角的青龙也铎铎生辉,睨了眼裴婉嫣粉的脸颊:“无极殿内,你睡了八日。叫得本宗头皮发紧。”
言毕起身,从藤椅上给她扔了件长裙过来。
无极殿内还有这样的地方?八天了,这么久……
裙子很美,是牡丹花色的,抚在手心似云般柔适。
裴婉低头看,这才看到自己和他一样,也穿着一袭素白的中衣。她拎起中衣领子往里瞄,里头清透的,啥也没有穿,还有些摩擦的痕迹。不禁咬了咬下唇,盯住男人冷漠无波的隽颜。
可恶,又被他看光了。
想起自己睡前还在寒池,后来师祖蓦地抵近她心口,她就晕沉了过去。
裴婉问:“师祖帮我换的,我们是不是双-修过了?”
李讫还以为就她这副骄蛮任性的脾气,醒来必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他之前当她跟过什么大白,遂带着玩味的心态,贴合得随意,不料灵力穿透过她的所有,才知她原有多么纯澈。尤其是她的那座灵府,俨然承受不住自己的强大,差点都要被他的灵元灼裂。
但他进去就没有退后的可能性,便仍然还是桎梏住她,一意叫她消化掉了。此刻看裴婉的灵府,就彷如一朵被雨露沾沐过的娇花,花心里都是可口蜜饯。想不到那残月之夜的自己是那般的狠厉。
不料这山灵修竟也能消受,后来还寻到了乐趣,在他浩渺的灵池中沉醉起来。事后反应更如此平静。果然是那妖姿媚骨的本性,享受嘤-’吟完便不当一回事。
而他自童少岁月起的孤独,却落得个这样的女子头上。李讫挑眉,勾唇道:“是,如若不然呢?”
裴婉默:若不然什么,反正只是神交又不会怀孕。身为一个信息科技时代的凡人,她根本不懂也不care什么神交,只要不是身交就行。
裴婉姣美的脸颊赧了赧,硬气道:“原来那里就是你的灵府,真可怖……就没有一块地方可以住人。”
李讫斜眼睨她:“你的灵府可以住。最好把那些劳什子的清理干净,放着叫本宗碍眼。”
言毕一袭漆黑长袍披上,自留下空屋给她换衣裳。
他好像对这里十分有执念,袍摆掠过时一缕烟尘都拂尽,可是床上被她睡得被子揉皱,他却又对她随意。
裴婉三下两下穿上了衣裳,牡丹花色的斜襟裙,系上胸带时有点紧,那天晚上师祖便是半解红袍抵近她心口的,睡了这么多天好像胀得疼。
下床时腿一软,差点儿软在地上。目光看向屏风后立着的幽惑男子,她是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腰酸无力的。
等坐到镜子前梳妆,这么着抬眼看了下镜面,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灵府变得清晰了,是一幢空置的小屋。原本光秃秃的屋子四周,何时多出来一池紫气湖泊与一座漫天焦灼的狱火浆焰。
裴婉有理由怀疑,是李讫把他唯一还能栖身的湖搬到自己隔壁了。她于是凝神蓄力,要将他的湖与狱火浆焰挪开,挪了半天挪不动,只好又来推自己的房子,想把房子推走。岂料房子也推不走,最后累得又变回了一只猫。
不几日,除魔军便从羽洲大陆凯旋而归了,辰月仙都开始盛况空前的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