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晨曦里染上一丝温情,拨开散落各处的轻纱薄雾,雕琢出翠竹假山最美丽的一角。
引就的活水自假山留下,池水中的青翠竹管蓄满了水,昏昏沉沉的碰撞着清脆的声响,混着房檐之下泠泠作响的竹风铃奏响着一曲秋日春情。
“我还是觉得这支好看。”
梨花白的簪子映衬着泼墨晕染的青丝,说不出的艳色绝丽。阿娇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插入徐清尘的发间,只觉得黑白交织,靡丽非常。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抱住爬上他怀里的红眼肥兔子,凤眸之间清然而妖邪。
阿娇瞪了一眼那霸占自己位置的肥兔子,拿着身旁石头上放着的檀木梳继续梳理自家少卿大人的一头青丝。
薄雾隐约,流水潺潺,徐叔突然在竹拱小桥上停了下来,看着石上的一男一女,一张老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翁主,您大清早的怎么在这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当然,徐叔不知道阿娇翁主昨夜一回了镇北侯府,就让血鸢带给徐清尘一封又一封的威胁信,徐清尘无法,只得亲自去了镇北侯府,并且在阿娇翁主的死缠烂打之下将人给带回了徐府,连今日这一身绯色的衣裙都是青玉偷偷摸摸拿进来的。
看着阿娇翁主一脸‘不怀好意’的扯了徐清尘怀里抱着的那只肥兔子,再是‘不怀好意’的准备倒在徐清尘的怀里,徐叔终于忍不住了。
“翁主,你快放过我家公子。”
他家少爷出尘俊逸,岂能被陈阿娇这等不要脸的纨绔多次沾染,他施展着功法,脚下生威,眼看着就要在少女‘欲行不轨’之事前把她抓出来,还没能碰到衣角,自己不得不停住了步伐。
他内心悲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又对上阿娇翁主得意洋洋的眸子,心肝肺都疼的直接掉在了地上。
“徐叔啊,虽说本翁主生的国色天香,你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也会不好意思啊!”阿娇摸着肥兔子的背脊,佯装的娇羞模样使得徐叔僵硬的动了动眸子。
你脸又大了啊翁主。
徐叔恢复了原本的神情,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阿娇,说道:“少爷,太子殿下来了。”
阿娇摸着兔子的手一顿,神情警惕,“他来做什么,也不怕外祖母……”
说到这里,阿娇翁主神情微变,嗤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深谋远虑,什么都想得这般周到。”
引起南宫太后对徐清尘的怀疑,又打消了南宫太后的怀疑,同时在南宫太后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让徐清尘再也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可不是吗?”徐叔微笑着,“太子殿下来的巧,我正开了门,人就到了,不过……”
徐叔的微眯着眼,目光落在阿娇身上,说道:“还请翁主告知,您是怎么进来的。”他愣是一点动静都没能听到。
今日一大早听着青玉那丫头跳进府中,想着左右只是青玉,那‘死不要脸’的翁主没来,他也就不计较了,可是现在,他都看到了什么,虽说他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耳聋啊!
他是真的确定只有青玉一个人,并且很快就离开了。
“哦,”阿娇翁主不甚在意,“你家少爷带我进来的。”
徐叔了然,怪不得自己没能发现,不对……
“少爷?”徐叔一声惊惧,看着那美丽,纯洁的少年,痛心疾首至极,“您怎么能……”把阿娇翁主这等‘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的坏家伙带回来,还住了下来。
少年神情依旧,一身仙风道骨令人只想匍匐。
“那翁主昨夜歇的可好!”他怀着满心的期待,希望两人是各居一室。
阿娇看着徐叔面部纠缠的神色,展现着自己最为柔情的一面,甜甜蜜蜜的看着徐清尘,说道:“少卿大人的被子很香。”
阿娇翁主眸子灿烂,徐叔一片灰暗,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说道:“明日我就回桑海吧!”他需要静养。
“哦,那你走吧!”阿娇翁主朝着徐叔挥了挥手,没有半分不舍。
徐叔轻轻的将目光投向徐清尘,憋着满心的抑郁,说道:“算了,我还是不走了。”自己走了,阿娇翁主不是更加猖狂了。
接触到阿娇翁主嫌弃的目光,徐叔挺直了腰,没有丝毫对自己‘出尔反尔’的羞耻。
“徐叔,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阿娇好心的提醒。
“什么?”徐叔反问,下一秒拍着后脑勺就准确将等候在前厅的太子殿下领过来。
“徐叔。”阿娇再次唤道。
徐叔脚步一顿,分外不解的看着阿娇,“又怎么了小姑奶奶。”
“你让太子过来见我们?”你是不是傻了。
徐叔:“……”
周遭寂静,徐叔左右巡视了一圈,满脸的茫然的溜了。
几十年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完了。
徐清尘站了起来,阿娇下意识的整理着他的衣袍,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轻碧色的袍子,梨花白的玉簪,满身的灵韵仙气。
他举步步入竹拱桥,散雾萦绕,更胜仙境,阿娇目送着,直到人影消失,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徐叔,你出来吧。”
秋风点点,风铃叮铃。
“不出来?我会告诉鬼叔的。”
话音一落,一声轻咳,徐叔出现在阿娇身后,崩着一张扭曲的脸,声音谄媚,“翁主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娇轻轻的瞥了徐叔一眼,有气无力坐了下来,垂手靠在身边的石头上,再伸出一只手抓过正想着逃跑的肥兔子抱在怀里,“我想睡你家少爷,整日里茶饭不思,睡觉都睡不着,你给我想想办法吧!”
徐叔嘴角抽搐,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翁主,你不怕明华大长公主活劈了你吗?”还未及笄就想着睡男人了,阿娇翁主,你的礼义廉耻呢?
“恕我直言,翁主你真是不知羞耻。”
阿娇翁主掀眼看了徐叔一眼,轻嗤了一声。
你这四十年的老铁树懂什么,本翁主前世活了二十六,今生醒来又活了三年了,整整二十九年啊,睡个男人怎么了。
本翁主本着低调的原则,一直没说,说出来,怕吓死你。
“恕本翁主直言,徐叔你注定孤生。”嘴巴真臭。
徐叔:“……”
“翁主,你这样子,我家少爷又知道吗?”
“就你知道。”
“哦,”徐叔摇头,“那在下真是不幸。”
“怎么办,我就想睡了他,好急哦!”她看着怀中不肯安静的肥兔子,神色恹恹,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翁主,你要矜持,不要乱来。”
“好想睡。”
徐叔痛心疾首:“翁主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宛若……”那什么,对,智障。
徐叔满意的摸着自己没有的胡子,突然觉得那满口胡说八道的‘白老鼠’还是有好处的。
对,翁主,你很智障你知道吗?
阿娇翁主:“……”四十岁的年纪都这么不正常吗?
“翁主,陛下今日吐血了,您不进宫去看看陛下吗?”徐叔不错过阿娇脸部神色。
“皇家亲戚太多,本翁主哪里看得过来,依着皇帝舅舅目前这情况,还是早点休息为好!”母亲儿子妃嫔没有一个真心的,至于她阿娘,不提也罢。
皇帝舅舅啊,挺辛苦的。
“若人世诸多凄苦,不如放下。”然,帝王终究注定孤家寡人,“只盼着离去之时不必晚来悲苦。”
皇家薄情,她没有那么多的感情来一一记挂,此生,守得阿娘百年,再无遗憾,仅此而已。
“陛下……”徐叔听着少女漫不经心的话音,才开口说了两字,口吻突然的忧思:“宫中御医无数,陛下定会无事的,翁主不必忧心。”
“是啊!”阿娇一声轻叹,神情低落,言语担忧,“皇帝舅舅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定会安然无恙。”
她那外祖母果然不放心呐,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
两人无言,只围墙之外树叶飘落,泫然而落。
“走了?”
徐叔点头。
阿娇低眸,黑色的睫羽倾覆,眸中流光写意,看着怀中的肥兔子睁着红色的眼睛温顺的看着自己,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抹微笑。
上挑的眼尾,致命的微笑,含毒的妖花缓慢伸出她的獠牙,美丽而危险。
“呵……”一声轻笑,指尖落在兔子的眼睛周围,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你这眼睛甚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挖出来了还是不是同样漂亮了。
徐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做出戒备的姿势。
翁主这是又犯病了,待会发起疯来是翁主撕了自己呢,还是翁主撕了自己呢?
“翁主,兔子挺可爱的。”这兔子少爷养了好几月了,肥是肥了点,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是挺可爱的。”不可爱他家卿卿为何抱着它。
她的指尖落下,兔子睁着红瞳,身体静止,若不是浑身的毛太过柔顺,此刻已经被吓得竖了起来。
徐叔下意识的再退了一步。
“徐叔。”她抬头,眼尾带着诡异的绯红,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你很怕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