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1 / 1)

时间过得匆匆,一转眼便到了初夏。

从春日至初夏,不知前朝发生了何事,皇帝忙得不可开交,近两月的时间,都没进过后宫,成日宿在上元殿。

太后去劝也只不过是被李福才恭恭敬敬请了出来,说道:“太后娘娘,皇上政务繁忙,无心后宫事。”

太后叹息一声,她倒是看得清楚,皇帝面前成堆的奏折。

皇帝于天下是为明君,这点在他小时就已经凸显,先皇问及什么为天下时,她还记得皇帝是如此达的:

“百姓为天下,百姓安则天下安,若百姓动荡,此天下也终将不保……”

还犹显稚嫩的声音在威严的父亲面前不卑不亢,将自己心中的天下娓娓道来。

那时她牵着自己自己养育的另一个孩子站在门前,听着屋内皇帝不加掩饰的赞许,她便知,长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撼动太子之位。

***

初夏之后,气温渐热,若屋子里没有冰盆,委实难以承受。

方从皇后的景阳宫走出,看着高位分的嫔妃一个个坐着架撵离去,再直起腰时拉住春若的手就想快步往寝宫走。

粉嫩的小舌不住的往外吐,皇后宫里的茶她是越喝越渴。

还没从拐角处转弯,就被等候在此的香菊拦下,“宋小主,我家主子说天热,明阳宫路近,邀您前去歇息,天凉些再走。”

宋梓婧抿着有些发苦的嘴角,伸手让春若扶着,又摆出一副宫仪甚好的模样。

刚进明阳宫,来时的浑身燥热散去一半,凉爽不少。

那摆放在塌前的冰盆比她宫里的大了不少,冰化了一些即刻又添了上去,以免凉意不够。

想她宫里,那少少冰块,还得省着省着用。

“淑妃娘娘金安!”

“来了,坐。”淑妃拿着扇的手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没一会儿,香菊就端着两碗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这东西,在夏日解暑是最有效,入口酸涩解疲乏,冰镇的凉意又恰好解了她喉咙处的灼热。

可惜了,她那没有小厨房,也每个像样的厨子,寒娟他们又不会做。

淑妃似乎很喜欢喝酸涩的,没一会儿,她的那碗已经见了底,拿了手绢拭去不存在的水渍,“阿沅,这些时日可还好?”

“挺好的。”

吃好睡好,还不用担心皇上随时传召。

“那就好。”

淑妃低声道,之后再无话。

不知怎的,从前总有说不完的话的两姐妹,如今想随意聊聊都没有可聊的。

隔了小半刻钟,可能也没有这么长,宋梓婧只觉在这沉默安静的环境里如坐针毡,刚想起身告辞,就听淑妃问:“阿沅,你侍寝之后,皇上可有让你喝什么?”

宋梓婧抬眸望去,一直光彩照人的姐姐满脸都是憔悴,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深。

摇摇头答道:“没有。”

她没有真正侍寝,怎么会喝侍寝之后才有的东西。

这里人多嘴杂,她也不能直白说出。

‘哐当’一声,淑妃手里的瓷勺跌落在碗里,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向后仰倒去。

“阿姐!”

宋梓婧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候在一旁的香菊慌忙跑出去叫人:“来人啊,快传太医!”

***

淑妃幽幽转醒时,帷幔后跪了两三个看不清的人影,应当是太医吧。

皇上也问讯赶来,坐于塌上转动茶碗看不清喜怒。

宋梓婧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但她是高兴的,那些跪在地上的太医也是面露喜色。

“娘娘,你醒了?”一直守着的香菊第一时间看到淑妃睁开的眼睛,小心又温和的说。

“醒了?”皇帝转动茶碗的手停住,淡淡偏头看了过来。

“嗯。”淑妃无力的应声。

她出声后皇帝反而不再看她,而是对着一地的太医说:“告诉淑妃,她如何了。”

如今是炎炎夏日,宋梓婧却在皇帝的话中听出了寒意,侵骨入髓。

太医们都没有感受出来,依旧喜气四溢的俯首:“臣等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淑妃怔住,凝固住的表情,香菊还只以为是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

拉着一干仆众跪地,高声恭贺:“恭喜娘娘!”

淑妃眼瞳转动,扯着干裂的嘴唇,小心朝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

宋梓婧很高兴,脸上收不住笑,都忘了还有皇帝在旁,急匆匆掀了帷幔做到了床边。

“阿姐,你听到了吗?你要做母亲了,我也要做小姨了!”

淑妃一脸愁相都被她逗笑了,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敲她脑袋,“小傻子!你怎么会是小姨,你也是他的母妃之一啊。”

“哦。”宋梓婧嘟起小嘴,却还是很高兴。

“都出去。”一直未见发话的皇帝宽袖一掀,从塌上走了下来。

太医们不敢违令都规矩的退了出去,香菊见皇帝脸色不对,甚是犹豫。见淑妃使了眼色,才迟疑着步伐离开。

宋梓婧本想拉着淑妃的手说些什么,却被皇帝钳住手腕带了起来,“阿沅,你且先回宫,朕同你阿姐有话说。”

“可是……”

可是我还有许多高兴的话没说呢!

她有些小委屈,但转念又想,是不是她在这妨碍两人说私房蜜语了。毕竟,皇帝从听见阿姐怀孕开始都没说一句高兴的话语。

“听话。”

皇帝轻柔的哄道,使了眼色让后进来的春若扶着她出去。

离开时,宋梓婧一步三回头,像是与恋人离别一般,惹得皇帝勾了一下嘴角,但也仅仅只是一下。

走出偌大宫殿,宋梓婧回头用手遮住烈阳瞧了一眼金翠描边的牌匾,她总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小主,我们走吧。”春若小声在身旁提醒道。

“嗯。”

***

回了玉竹小榭,宋梓婧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

寒娟端着牛乳来时就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调笑道:“小主的魂这是被吸走了吗?”

宋梓婧瞪了她一眼,恹恹的说:“寒娟,你说阿姐怀孕,皇上为什么不是很高兴?”

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了补身体的牛乳,寒娟拢着袖边,想了想道:“皇上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当初皇后娘娘怀孕时皇上也不是很高兴。”

宋梓婧点点头,依旧是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寒娟的话显然没能安慰她多少。

***

宽而舒适的明阳殿,没了多余的人,皇帝穿着赤红色的五爪龙袍立于床边,浑身都是森冷的气场。

看了面无血色的人许久,皇帝才出声打破此时寂静,“你没喝那些汤药?”

“是。”淑妃仰头看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他问,淑妃还很认真的歪头想了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阿沅进宫开始,臣妾就再没喝那些避子汤了。”

侍寝之后都有一碗的,说是补气养身,调养身体,实则不然。可是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因为这是皇上安排的。

她从阿沅进宫开始准备,让宫里的煎药宫女将避子汤的一味药换了,那功效便没了。皇帝也常来她宫里,可是一直未有消息。没想到,却是三月前皇帝独召她去上元殿侍寝时怀上了。

“谁给你的胆子?”皇帝冷冷发问。

淑妃惨白无血的嘴唇扯出一抹笑,说不出的妩媚,“皇上喜欢臣妾,臣妾有了孩子,皇上不高兴么?”

许是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皇帝周身更加森寒,“你不喜欢朕。”平平淡淡,却是最为诛心的。

淑妃盯着皇帝的眼睛,开口问:“那皇上真的喜欢臣妾吗?还是因为不甘?”

说来好笑,淑妃自从得知这世上最无情之人居然想求一人心时的那种荒唐。皇帝无情,却希望别人对他有情,试问又有几人做得到?

合宫众人,入宫为妃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就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没有几个会真正动情。

皇帝为什么不希望妃嫔有孩子?就是因为知道没人是真正爱他的,所以他不希望有人利用他的孩子来做图谋。

眯起好看的眼眸。

他的眼睛长而宽,眼尾上勾,眼瞳乌黑深邃,眯起时更显阴冷。

弯下腰身,出乎所有意料,皇帝伸手掐住她毫无保护而显脆弱的脖颈,“是不甘又如何?只要朕想要,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是皇上,你得不到……我的……心……”最后几个字艰难从齿缝间吐出,淑妃明显感觉到皇帝虎口的力量加重,她已经有了窒息感,面色呈青紫。

许久,皇帝在她真的断气前松开了手,毫不怜惜的看她猛咳吸气。

“你以为你的计划朕不知?”

“你怀上这个孩子,是在堵,堵怀的是个皇子。大洲朝的皇长子,若将来成为太子,再顺利继位,你就可以与他厮守了是吗?”

淑妃搭在锦被上的手紧了又紧,她忘了皇帝的聪明程度,绝望地说:“皇上既然都知晓,您准备如何?让臣妾落了这个孩子?”

皇帝抿唇,背身欲走,抬手掀开帷幔时,说:“罢了,既然有了,那便生下来。”

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不论孩子的母亲目的出于什么,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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