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风扇吱嘎作响,没带来多少凉意,反而吵得人耳朵生疼,房间内充斥消毒水混合着中药的特殊气味,被一阵阵风席卷到鼻腔,浓烈得让人头昏脑涨。
魏成则局促地挤在许燃星家客厅那个刚从杂物堆里清出来的小沙发上,一边审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用纸巾擦着汗涔涔的脖子。
这里的家具至少十年没换过,款式老旧,褪色严重,甚至茶几旁那个塑料板凳明显开裂,用透明胶布缠一缠,继续凑合着用。
若不是许燃星的脸,十年如一日的精致,魏成则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画风粗糙生活拮据的少年,就是当年那个红遍大江南北的第一童星。
“喝水。”
许燃星不怎么热络地招呼了一句,将一碗刚从暖水壶里倒出来的热水放到魏成则眼前。
魏成则看着眼前那个冒着热气,碗底明显有条裂痕的旧瓷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犹豫地端起碗,却因为烫手,尴尬地又放回原处,脸上再次漫出了一层汗:“其实……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的,叔叔正好请你吃顿饭。”
“不了,出门折腾一趟,回来天都黑了,洗澡还得开灯,费电。”许燃星放好暖水壶,漫不经心地说着,他转身看向魏成则,弯了弯眉眼,“再说,我从小就被教育,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尤其是像叔叔您这样的人。”
魏成则被许燃星突如其来的一怼,噎了个半死,又不好发作,他没想到眼前的小鬼才十九岁,竟比当年这小鬼那个极品妈更惹人讨厌。
许燃星坐下,拿起魏成则早就摆在茶几上的策划书翻阅了起来。
“我跟叶洲屿合作舞台?”看了一眼策划书上的内容,许燃星忍不住笑出了声,“别说唱、跳、rap都不行,我连打篮球都不会,跟他那种专业爱豆同台不是等于公开处刑吗?”
“担心什么,到时候还有很多舞者共同演出,把你安排到后面一点的位置,没人能看出你的实力差很多。”
“哦……”许燃星点了点头,“让我做叶洲屿的伴舞?”
魏成则一愣,继而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和洲屿都是舞台的主角,这么安排只是为了节目播出效果。再说,你好歹是民谣教父许由的儿子,怎么能说自己不会唱呢,我还给你设计了个独唱环节,到时候必然惊艳四座。”
“唱歌?”许燃星眸子沉了沉,轻轻扯动唇角,转而一笑,“自从那件事后,我嗓子就废了,再没唱过歌,叔叔您连我奶奶每天吃哪几种药都调查得那么清楚,这个不会不知道吧?”
许燃星的话,让魏成则不由得怔住了。
那应该是许燃星人生中最大的阴影,魏成则没想到,这个孩子如今竟已经能如此轻描淡写面不改色地在外人面前提及当年的事。
那一年中视中秋晚会,七岁的许燃星按计划作为开场表演嘉宾登台,却在临正式演出前,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告知,他父亲在录音棚自杀的噩耗,以至于许燃星在表演中因情绪失控当场失声,直播中造成了严重的播出事故。
母亲的背叛,父亲的离世,自己光环的陨落,就在一瞬之间……没有几个人能轻易直面这种痛楚。
魏成则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倒不是考虑到许燃星的心情,单纯是他讨厌这种尴尬的氛围,他指了指策划书,他岔开话题:“这还只是初步策划,细节方面我们可以慢慢商讨,你要是觉得信得过叔叔的话,我们就先签约。”
“签约?”许燃星挑眉,看向魏成则,“不必了吧,我们之间不用搞得那么复杂。”
说着,许燃星将策划书推了回去。
“其实说白了,我要的是钱,你要的是热度,不过是叫我在叶洲屿的归国首秀上做个陪衬,陪他卖卖情怀,炒炒话题,让别人看看,多年之后,他是如何年少有为,我又是怎样无能落魄,顺便吃一吃我家的那些陈年旧瓜,挖挖我父母的黑历史……”
被如此直白地戳穿,魏成则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愤然打断了许燃星的话:“许燃星,别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这完全是念在你和洲屿之间的兄弟情,你不愿意拉到,我也没这个心情做慈善!”
兄弟?
叶洲屿还当他是兄弟?
许燃星心中冷笑了一声,或许吧,如果他们之间没发生过那些糟心事的话……
只是他一想到叶洲屿,想到他们的过去,心里莫名一阵不痛快,脸上的表情却只能故作轻松,回以魏成则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就不送了。”
风扇依旧吱嘎吱嘎地转,魏成则却半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尴尬地坐在原处,这种沉默,仿佛令人窒息。
蓦然,许燃星笑了笑,抬头看向魏成则:“魏叔叔,兄弟情也好,利用我也罢,我都可以配合,不就是一场演出么,前提是你能给多少?”
魏成则先是一怔,继而嘴角隐隐扬了扬,还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魏成则爽快地在策划书的背面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单次的出场费。”
许燃星看着那数字,挑了挑眉:“虽然跟我的预期值稍微有些出入,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他拿过魏成则手中的笔,在数字的最后,稳稳地填上了一个“0”,又将拿笔插回魏成则的上衣口袋。
魏成则被许燃星的行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穷酸的毛头小子,竟敢在他面前狮子大开口?
“许燃星,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活在十三年前?就这个数我都够请个二线明星了!”
许燃星淡淡一笑:“叔叔,是您还活在十三年前吧?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您出的价都不够给叶洲屿买条热搜的。”
魏成则还是头一次被个孩子这般羞辱,气得站起来大骂:“我看你是穷疯了,想钱想魔障了!到时候耽误了自己奶奶的病,可别后悔!”
许燃星为自己倒了碗水,轻轻地抿了一口,依稀可见曾经富养过的样子:“这您放心,反正为了钱,我脸都不打算要了,就您打发叫花子的这个数,我去当个主播,照样赚得回来。”
魏成则愤然收起文件,塞进公文包,奔向门口。
只是当他拧下门把手的那一刻,却蓦然迟疑了。
少了许燃星出面联合炒作,叶洲屿的首次曝光难道要临时换个方案?效果恐怕要大打折扣。
叶洲屿回国第一次亮相若是没激起水花,后续也会跟着乏力,到时候再去买营销,炒热度,投入的就不只是现在这么一点钱。
许燃星的要价,虽然离谱,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叶洲屿的商业价值上去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再说,到时候许燃星叶洲屿双人打包出售,节目组那边应该还可以多谈点……
“叔叔怎么又不走了?还想再坐会儿,跟我叙叙旧?”
魏成则转过头,直直盯着许燃星,少年的眸子依旧闪着星星,目光清澈得像个最纯洁的孩子,得意的唇角,却带着一种桀骜又魅惑的危险气息。
md,跟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一个德行,放进圈里就是一祸害!
魏成则心里咒骂着,咬了咬牙,留下一句话:“明天,等我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