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顺序拆开了章豫的信,林沐心先是讪讪,而后有恼起来。
章豫六月八号寄出的信上写着,如果可以,邀请林沐心一家去首都游玩。
林沐心看了那信半晌,又翻开信封看上面的邮戳。8号就寄出的信,辗转了20几天才到,那个时候林沐心都出发去申城了。
再看其他几封信,居然都是同一天到的,想必是信件在路上的时候因为什么耽搁了,后边的都积累到了一天,一起给送来。
好几封信,林沐心看了一个下午。等都看完了,才抽出新的信纸,伏在桌案边,开始给他写回信。
写完了回信,她抬眼看了一眼日历,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一边带回家的包中取出了两个盒子。
一个盒子里是一对对表,另外一个盒子是一支单表。
女式的单表是给她自己的,对表是给爸妈的。
以后林茂国怕是要天天出差,没一块表看时间可不行。在商场的时候,林沐心看到这些表,当即就下定决心给家里人都备上一块。
三块表花了不少钱,林沐心喜滋滋地端着表去找爸妈。
林茂国拿着表,手都抖索了。他转头看方晓梅也是激动开心,忍不住道:“小心点儿,赶紧的,赶紧带上。”
“我先看看。”方晓梅肩膀一推靠在身边的林茂国,眉花眼笑道,“这得多贵啊?啊,这针是怎么走的?”
“机械表,平时得戴在手上,不然会停下的。”林沐心笑道。
“噢……”方晓梅愣愣地点头,她本来还想收在家里,结果女儿都说了,不戴手上可能会停,就绝了这个心思。
林沐心拨开搭扣,给林茂国将表带上。这表厚,戴在手上十分气派的一块,衬得林茂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颇有点文化人大老板的气质。
这表的时针分针是蓝色的,秒针则是大红的。十二点下面缀了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转动转一转手腕,那一小粒宝石就熠熠生辉。
给方晓梅那块女士表表盘是珠光白,没有数字表盘,右边有个小小的日期窗。
给两人把手表都戴上后,林沐心也带上了自己那块,晃了晃手腕,笑道:“以后咱也不怕记不准时间了。”
“哈哈哈……是啊,有了手表,也不怕错过时间了。”林茂国整个人都万分激动。上半身坐在沙发上都不得安静的左摇右晃着,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儿。
方晓梅也是捧着自己的手腕,不住朝女儿问要是不走了怎么办?要是时间错了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没有一个停歇,林沐心耐心的一个个回答,还拿出说明书给他们仔细讲解。
过了一天,林茂国回村去看砖厂的事情,林弘文一眼就看到了林茂国手腕上的表,一边稀奇的看着,一边佯怒道:“嘚瑟,嘚瑟!瞧你那嘚瑟的样儿!”
“嘿嘿,我闺女儿给买的。”林茂国傻乐呵着,就知道说这个。
林弘文猛拍林茂国的后背,箍着他的肩膀,拉着他去给各家亲戚显摆。林茂国只带着一脸傻笑,但傻笑里透出的自得那是掩不住的。
而方晓梅那边去了镇上,也是被好一阵围观。
庞师傅搓着手围着方晓梅道:“这哪儿买的?能让小老板给我也带一块么?我送我老婆……”
“我闺女去申城的时候买的,哈哈哈……”方晓梅举着手腕,乐呵呵的。
有些人真心为夫妻俩开心,有些人则是一头扎进了醋缸子。林勇从砖厂窑子那边回来,就对他老婆何九妹说:“那林茂国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捡到一块馅饼,不过是有了一块手表,那嘚瑟得样子!看得我作呕!”
何九妹正在择菜,闻言急忙问了经过,顿时也生气起来,好的菜坏的菜到处乱丢。
“我看啊!他也就嘚瑟这么一两天了!”阴阳怪气骂了一句,何九妹又开始骂林勇:“当初让你投砖厂,你不投,非要跟着张全富走,现在好了!就连张正他们家都买得起自行车了!”
林勇也不大高兴,只要是投了砖厂的村里人家,今年全都发了。
虽然各家把自己得了多少分红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但各处打听,林勇知道,他们两次拿的分红,不少于他们先头拿出的本金的一半。
这才多久啊,这才多久!
每每想起这个,林勇和何九妹就寝食难安。林勇还得去窑上摔砖赚钱,别人家,都躺在屋里头等分红了!
“这不就是资本主义吗!”林勇气上了头,脑中灵光一闪,怒道,“做砖的都是咱们这些人,拿大头的就是他们!这就是资本主义啊!”
何九妹道:“去给他们写大字报!举报他们!”
“你蠢啊!”林勇大骂着给了她一巴掌,“现在革委会都没了,还举报个屁!”
两夫妻鸡飞狗跳互相指责起来,林茂国那边则在砖厂大食堂里吃了饭,又了解了一下最近的订单和生产进程,就回家去了。
现在林家可谓是分工明确,林茂国主管砖厂这边的事物,方晓梅则管店里。林沐心以前是要上学,这会儿放假了,筹谋品牌的事宜就交给她了。
……
此刻日头西斜,一个灰色衣服,剪着短发,约莫四十几的女人站在了林氏糕点的门口。
林小牛百无聊赖甩着苍蝇拍子,潘如珠坐在一旁粘牛皮纸袋。那女人不远不近的站着,盯着柜台后面的潘如珠好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潘如珠只是不会回应外界,但她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一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就默不作声地往林小牛那边靠了靠,也不做声,继续粘纸袋。
林小牛一开始也没察觉,等到潘如珠十分反常的要贴自己身上了,才愣了愣,问她:“怎么了你?冷?”
这七月里的盛夏,怎么会冷呢?
“有人……”潘如珠抬手取过纸袋,叠起来,沾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两个字不是她说出的一样。
幸好林小牛听到了,他抬眼朝外看去,就见一个灰衣服的女人提着一个单薄的包袱,正站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盯着这边,不带动弹的。
这种灰色衣服林小牛有点眼熟,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劳改出来的人,不都是这么一身么!
林小牛顿时警惕起来,让潘如珠去后厨把林沐心喊出来。
潘如珠依言去了,那女人便换了个姿势,停了会儿,竟然朝这边走来了。
见林小牛警惕的看着自己,女人也不以为然,看了看玻璃柜里的东西,淡淡道:“你给我把你家每种东西都装一块,多少钱?”
林氏糕点现在有十几种,每种来一点的人也不是没有。林小牛没多讲话,只是将每种都称了,然后撒了一把个头小不好称的点心进纸袋做添头,道:“一共六毛七。”
女人翻了翻包袱,递出一张粮票,又翻出毛票,嘟囔着:“这么贵……?”
林小牛看着那粮票愣了愣,他得有大半年没见过这东西了。
“咱家不要粮票。”林小牛把粮票推了过去。
女人一怔,不解道:“哪能不要粮票?不要粮票,那你这做糕点的粮食哪里来的,我瞧你这店就开在国营饭店旁边,总不能是走黑的吧?”
她说出这话,林小牛更断定,这人八成是劳改了许多年才出来的,不然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大部分地方都不要票了呢。
恰好此时林沐心拉开小门钻了进来,一眼看见那粮票,也对女人解释道:“我们店不要粮票的。”
女人瞪了两人一眼,嘟囔着:“不要就不要。”一把将粮票收了回去,又给了七毛钱。
林小牛找了零,女人收好后,竟然就端着纸袋,站在门口吃了起来。
“拿得什么油做的?”女人边吃还边点评,“怎么一股子腻了吧唧的味道。”
林沐心听见了,嘴角微微抽搐。老式糕点都是拿猪板油,用水练法练出白如凝脂的猪油做油酥,林氏糕点的铺子,则是添了自家练出来的黄油。至于这女人说得腻了吧唧的味道,那该就是黄油的味道了。
对吃不惯牛奶的人来说,黄油的味道的确腻了吧唧。
一连吃了好几个不同品类的,这人好像是吃饱了,拍了拍手,把袋子装装好,倚在了门边,瞅着林沐心道:“你就是这家子的老板?”
“对。”林沐心微笑着问她,“怎么了?”
“我一路打听说你们家的糕点好吃,如今尝了尝也就那样儿。”女人语气十分不屑。
林小牛那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正要反驳,就被林沐心一把按住了肩膀,压了回去。
女人又道:“就你这做法也不是正宗的老做法,简直是糟蹋了那么好的材料。”
林沐心听着是一阵无语,她的确没用老做法,而是为了口感和味道改良了用料。正腹诽着,她忽然又从这人的话里找出了一点端倪。
她讶然道:“听您这么说,您也会做糕点?”
“那肯定是比你会。”女人傲然道。
林沐心一下就笑开了,出了门去对那女人道:“不知道您贵姓?我姓林,双木林。”
“我叫黄白文!”女人干错利落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您擅长什么呢?”林沐心又问。
黄白文似是嗤笑一声,答道:“就没我不擅长的。”
这话有些托大了吧?林沐心故意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果然激起的黄白文的好胜心,她一撸袖子怒道:“小老板不信我?那去你后厨,我给你做!”
林沐心偷偷一笑,领着愤愤不平的黄白文就去后厨。
后厨方晓梅正在守着烤箱,林沐心进去就问:“妈,烤箱里的还要多久?”
“没多久了。”方晓梅答完,又盯着黄白文,给女儿使眼色。
林沐心解释道:“是刚才招来的糕点师傅,我让她来后厨露一手给咱看看。”
既然是招来的糕点师傅,方晓梅就没什么要说得了。倒是黄白文悄悄看了林沐心一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去反驳。
方晓梅和林沐心都盯着烤箱,此时烤箱里是一批金丝饼,里边包的都是熟料,是以只要十几分钟就够。
而黄白文四处一打量,眉头又皱起来了:“怎么着,你们这连个自己的厨房都没有?”
方晓梅又有些诧异的瞥了黄白文一眼。
林沐心则笑着道:“特殊状况,特殊状况。”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沐心笑得漂亮可爱,黄白文心里也没了气,只哼哼一声,又自顾自的去面粉袋子里撵了点儿粉,沾舌头上尝。
舌尖将那点面粉捋开,黄白文闭着眼,点点头。
好面粉,好面粉啊!
不一会儿金丝饼出炉了,黄白文又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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