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江从语手中,叶子颂也当然守信用,实际上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一个人去办。
天气渐渐热起来。
江从语视作洪水猛兽的初夏已经过完,一个月的约定也到了。
没想到能如此轻松的就逃过了这一劫,卸下心头大患,便每日好梦。
熟睡的人脸上一阵痒痒,微微睁开困得要命的眼睛。
窗外阳光刺眼,强烈的光线勾勒着身旁的人。
叶子颂穿着舒服的纯白t恤,单手撑着头,探着另一条手臂,如竹节般苍劲洁白的手指捏着她的一缕黑发正挠她的脸。
江从语弯唇一笑,将脸埋进洁白的枕头里。
“你说你又懒,吃的又多,又喜欢骗人,我是怎么把你娶回家了。”
“因为我美啊。”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来。
“哦。那你转过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星期一,星期二,今天才星期四,根据阳光的高度,江从语蹭的一下子坐起来。“你今天不上班?”
叶子颂掀了掀眉。
江从语脸上展了笑,越展越开,直到下巴上现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
“去陵园,看看我爸。还要不要去?”
“去。”江从语十分肯定的回答。
从新的一年开始,叶子颂便忙的脚不沾地,能在白天看到他那是不容易的,当然要和他一起。
十几天前是叶子颂父亲的忌日,但是他一直不得空,那天便只有叶子辰回家和她们一道去了。
*
车库里,叶子颂拉开越野车车门,坐了。
“一定要开这车吗?”
“陵园的路开这车再合适不过。”
车缓缓驶出大门。
道路两旁的绿草皮在阳光下亮的耀眼。
路面被强烈的阳光照射的刺眼。
刺的江从语心底隐隐心慌,有一股莫明的烧灼感。
也许是早餐吃的太多了。
老美女明里暗里的向她灌输传宗接代的思想,餐餐连忽悠带塞的让她吃下很多东西。
时间已经过了,总不能一辈子不让他出门的。
转过脸,叶子颂在对她说话。
过了就是过了。错过了,那件事便不会再发生,为什么要自己诅咒他。
江从语:“怎么啦。”
叶子颂轻声一笑,“说了半天,一句没听到?”
江从语扯嘴一笑。
叶子颂:“下午想去哪儿,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有。只要和你一起,坐在车上也好。”
叶子颂讶然了一下,这个一向难得正经说话的丫头这又是要玩什么花样。
却没有花样,江从语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前方。
她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阳光如同此刻这般强烈、耀眼。
路上车辆不算多,车驶上一条双向行驶的道路,朝着陵园方向一路奔驰。
江从语将车窗降下,让风吹进来,但她感受不到风,她缓缓闭了眼。
她听到喧哗声,哄闹声,如入菜市,又模糊成一片。
一条缓缓向上的双向行驶道路中央一辆黑色越野车,它被身上附着着的杂乱废旧管材砸的变了型。
人员嘈杂。
她努力听清、辨认。
——一辆载货货车肇事逃逸。
——再好的车也敌不过货车。
——年纪轻轻的可怜哦。
——钢管直刺入心脏救不了咯。
江从语缓缓捏紧了手指。
睁眼。
双向车道。
也许今天不该出门。
她的目光,以及她的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迫着,直直的看着前方,无法抽离,就像梦里一般,她无法动弹。
或许这又是一场梦,而实际上此刻她正窝在被窝里,今天不是周末,叶子颂有怎么会和她出门。
她竟然能侧过头。
叶子颂对她微微一笑。
“我保护你。”无论何时何地。
江从语也微微一笑,轻轻松了安全带。
等待命运的降临。
她有过这种经验,当一个庞然大物向你袭来,你只能接受它。
一辆盘旋在脑海中的大货车如同约定好的那般,迎面而来,然后它毫无意外的突然偏离行驶轨迹,如巨浪一般朝他们席卷而来,如同风暴,凭你如何也无法躲避,而那车上果然如约定般的满裁着管材。
她看的清。
金属的。
在猛烈的撞击后,它们砸向了他们。
而在它们到来之前,江从语也如约定般的经由一种无形的力量驱动着自己用从未有过的敏捷,横在了叶子颂身前,一阵巨响后,后背像是被撕裂。
她被车顶紧紧的压在了叶子颂身上。
今天真是不该出门的。
不过,她想他应该得救了。
如果还能想的话。
不管梦里还是现实,他得救了。
在剧痛中弯起了唇。
*
“江从语,江从语”叶子颂想喊却张不开嘴。
他感觉身体在摇晃,有人在挪动他的头。
很困,他被困意支配,失去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身体十分安稳,睁开眼睛。
白色灯光印入眼帘,以及不断探出来的头。
有了声音,感叹他苏醒的声音。
叶子颂将眼睛完全放开。
他们说他出车祸了,他大概知道,却一点记不起了。
头很痛,他抬手想揉揉,手却加倍的疼痛。
默默探索,索性还有一条胳膊以及双腿完好无损。
脑震荡?难怪会这样。
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探着头问了他一些逗孩子的问题,他答了,男人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才走。
“江从语,江从语呢。”
“太太。太太她和您一样,在病房,暂时不能过来,”
叶子颂头痛的利害,当然没有意识到老秦回答时的迟疑。
抬起未伤的右手抚头,手背冷凉,才发现它连接着针管。
“您不用太担心,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手臂也不算太严重。”
叶子颂伸出那只虽完好却打着吊针的手“手机,手机给我。”
“手机损坏了。”
叶子颂仍然伸着“你的。”
老秦一愣,“太太手机也损坏了。她也刚刚醒过来,需要静养,您就好好休息两天吧。等你好些了,过去看她就行了,也就在隔壁。”
老秦从来不骗他,而他又长着一张让他安心的脸,有老秦在他十分安心,老秦说这件事没有告诉家里,只说他们是出差去了。
叶子颂加倍的安心,老秦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她伤了哪里?”
“和您差不多,轻微脑震荡,不能走动,所以让她休养吧。”
窗外天色暗下来。
*
叶子颂醒来,吃了些东西。
打发了所有人。
又向老秦索要手机。
“您别担心,太太娘家人陪着她呢。”老秦连忙补充,“江总来了,还有我找的人在照顾太太。”
老秦眼中的那一点心虚,在叶子颂面前无处遁形,这就是他们相处的太久的后果。
叶子颂注意到了,却没有表露自己的注意,这点老秦也有所察觉。
叶子颂抬手撑在头上。
侧脸看了看窗外,阳光如同昨日那般强烈。
“关上。”叶子颂指着窗户。
老秦便转身关窗。
再转过身来病床上已经没人,输液的针管垂在地上,晶莹的夜体脱离细细的针管,滴向地面。
叶子颂已经跌跌撞撞着到了病房门口。
不止叶子颂,连他也知道江从语除了那个情止于血缘的父亲,哪还有什么娘家人。
叶子颂将门哗的一声推开,门外一众保镖,一拥而上。
“滚开,都给我滚开。”
叶子颂头上、左手臂上仍缠的严严实实,一张脸惨白的吓人,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赶着人,头晕的利害,脚步踉跄。
视线模糊,却不影响他走到隔壁病房。
身后是老秦的哀求声,身上是不断伸来拦他的手。
哗的一声,拖开了一道门,房间里所有人都齐齐的朝他看来,而病床上的人不是他要找的。
退出来。
任何声音,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他。
他一路往前,却越发的有了力气,他再拉开一道门,“江从语你给我出来,江从语,”
他吼叫着,头脑一阵眩晕,病床上的人躺着,他抵近,看护的人对他吼叫,叫他滚出去,一股忍不住的气体在胃里翻涌,他咬着牙,那股力量却无法控制,转头,一个陌生人从卫生间出来,他一头扎进去,吐了。
然后是眩晕。
身体变得飘忽,晃荡。
地面在眼前展开。
再次睁开眼睛,依旧是惨白的灯光,以及不断探出来的头。
见他要起身,老秦忙来扶了。
老秦扶起叶子颂坐了,往旁使了个眼色,一众人便退了出去。
为了集团不受影响,这件事他瞒了,除了近身的保镖,未向任何人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