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秦远才给出解释:“樊旭东是王老三的儿子。”
啊,车上的警察都惊呆了。
樊旭东是谁?那个害死了鲍甜甜的牧师,疑似身后还有个完整的犯罪团伙。
王老三又是谁?当初在农田里头焚尸,闹出女尸喊冤案闹剧,搞得整个西城区上上下下头头脑脑都灰头土脸的农民。
没想到他俩还有这层关系。
这不成了做儿子的杀人,当爹的毁尸灭迹?要不是毁灭的方法有点儿蠢,说不定这事儿就永远石沉海底了。
小张咋舌:“看不出来呀,这王老三瞧着挺老实的,竟然还偷偷摸摸搞个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秦远坐在副驾驶位上,捏着眉心,声音沉沉的,“樊旭东当初被他们过继出去的儿子。那个时候还不让生二胎呢。”
本省计划生育一直抓的极为严格,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可偏偏农村讲究个多子多福。当年王老三夫妻在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又生了个儿子,不仅上不了户口,而且还要面临罚巨款扒房子的风险。
这时候,他一个远房堂妹两口子因为始终没有孩子,就要求抱养樊旭东。王老三夫妻也答应了。
这也是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两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生的时候就偷偷摸摸,送养也是背地里进行,加上堂妹嫁去了外地,两边来往也少,压根没几个人知道这茬。
况且堂妹两口子早几年碰上煤窑渗水出了事,就给警方调查造成了极大的难度。
小张愤愤不平:“这王老三可真是一张假老实的脸,这事儿他怎么不说?诚心瞒着呢!”
大刘一边开车一边说了句公道话:“你让人家怎么说?你又没问。他还真跟你掏心窝子,啥事都跟你讲,那你还嫌烦呢。”
不管怎么说,这一串的事情像是提起一条线了。
王老三真是因为害怕被警察误会自己是杀人凶手,才在稻田里焚尸的吗?他真不知道鲍甜甜的身份以及这孩子的死亡跟樊旭东的关系吗?
这老渔民从江上捞起鲍甜甜的尸体也许是个意外,可惜后续处理措施到底有没有樊旭东的影子?
毕竟,即便只凭借孩子的年纪以及身上的衣服,樊旭东也应该不难猜出被泡的面目全非的女尸就是鲍甜甜。
“老大,我们应该提审王老三两口子啊。”小张想起了重点,“他肯定知道不少事。”
“已经有人过去问了。”秦远言简意赅,“喊你们去大王庄是有更重要的事。”
小张看着车上的舒颜,再想想后面一辆车坐着的胡法医等人,突然间心中一动。
卧槽,又有人命案了。鲍国华会不会已经死了?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一般只有死人才会如此安静,这么长时间都不闹腾。
要死了,他们区这一年的指标都用完了吧。一家三口就没一个逃过去的。
车厢陷入了沉默。
秦远叮嘱了一句手下:“能眯会儿多眯一会儿吧,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
舒颜应了声:“哦。”
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大刘开车不说,小张根本没吭声。倒显得她这声音大有些突兀,好像秦远的话就是单单跟她说的一样。
舒颜的脸嗖的一下红了。
好在黎明时分本就是人最困倦不堪的时刻,旁人似乎也没心思管她这点儿小情绪。黑暗又做了最好的掩饰。
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盹了过去。
车子停在大王庄王老三的家门前,大家开门下车时,舒颜才被吵醒。她刚才迷迷糊糊的,似乎做了个梦,但究竟梦见什么,她又完全没印象了。
“张嘴。”
舒颜只觉得舌尖一凉,然后薄荷话梅糖的酸甜凉爽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让她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高中那会儿,学生都辛苦的很,睡觉也掐着表。那个时候,她经常吃这种话梅薄荷糖,一开始是为了醒神,后来就迷恋上这种滋味了。
秦远叮嘱了她一句:“跟在后面多学习,不要往前冲。”
舒颜匆匆点头,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小张在院子前敲门,连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倒是隔壁邻居起床早,已经伸出了脑袋,看到警车又慌忙缩回头。
秦远和颜悦色:“老伯,问一声,他家的人呢。”
那村民奇怪的很:“不是被你们警察抓走了吗?哎哟,你们可真是的,人又不是王老三杀的。尸体总要烧掉的嘛,入土为安。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呢?”
秦远听他抱怨完了才问:“那他家里人呢?”
“他儿子在城里头,他们两口子都被抓了,家里头哪里还有人?”
车上的警察下意识地互看一眼,难不成他们搞错了?王老三家都没人,鲍国华找过来又有什么意义。他该不会是直接找上了王老三儿子家吧。
“先进去看看吧。”秦远吩咐手下,“看看门能不能打开。”
他笑着同邻居打招呼,“你家有备用钥匙吗?我听见院子里头好像有鸡。”
在农村,邻居互留备用钥匙,帮忙照应家中鸡鸭是极为平常的事。
村民却摇头:“我没有,我们网格员应该有。周干部很负责的,我们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托他帮忙照应。”
“那麻烦你帮忙打个电话可好?”
长着张娃娃脸的网格员匆匆忙忙赶到,天空还有些发灰呢,他这么一大清早起被迫起床,似乎困得不行。刚和秦远说了没两句话,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捂着嘴巴窘迫的不行。
秦远赶紧跟人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点儿还打扰你。”
小周赶紧摆手,连声强调:“应该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这思想境界,简直让一众警察都羞愧了,看看人家的水平。
小周拿出了钥匙开院子门,倒是省了警察翻墙越户的功夫。他就站在门口,也不跟着进去。
“那个,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还是怎么样?”小周有些不知所措,“其实我也没进他们屋子看过,就是帮忙喂喂鸡鸭。”
秦远朝他点点头,温声细语道:“我们进去看看就好。”
小周伸长了脖子,一副按耐不住好奇心的模样,试探着询问:“那个,警察同志,又有什么事啦?干嘛还过来一趟。”
小张下意识地想要教育对方,不该问的别问。
舒颜先开了口:“为了写结案报告。”她声音无奈,“你也懂的,现在是干三个小时的事,写七个小时的材料。写不好,有纰漏,又会被打回来重写。真是叫人头痛。”
小周作为基层干部,深谙此道,心有戚戚,情绪都激动起来了:“没错,真是烦死人了。我这一天天的最多干一个上午的事,下午和晚上全都用来写这些材料了,屁大点儿的事情一报就报十几个部门,一天就是十几张表格。我都不知道填好了交上去有没有人看。”
他抱怨完了之后,突然间意识到好像情景不太合适,赶紧晒笑着挥挥手:“那你们忙,我先上村委会待着了,还有材料要写。到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过来拿钥匙。”
秦远跟他道谢:“完了我们给你送回去吧。”
网格员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灰色中。一大早扰人清静的警察们戴上了手套,分头行动起来。
本市经济相对发达,大王庄村民的生活水平也不差,王老三家的楼房在村子里头不起眼,可走进去也是宽宽敞敞,可以拿出去拍新农村新气象宣传片。
厨房跟小楼是隔开的,中间隔了大约二三十平方大的院子。鸡鸭钻在立在墙角的笼中,似乎还没活动的意思,只一大清早就打鸣的公鸡歪着脑袋,圆眼睛警惕地瞪着不速之客。
警察们进了屋,就开始一间间地搜寻。
虽然小楼有三层,里头的装修也不算太差,但明显瞧着生活的人不太讲究,东西摆放的也不算多整齐,有种农家特有的粗犷和粗枝大叶,倒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三层小楼,一楼作为客厅以及老两口的卧室,二楼应该是给儿女住的地方,三楼则用来储存粮食。
王老三虽然号称自家只打鱼不种庄稼,但实际上也是有口粮的,不然那些口袋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大家一点点的搜寻,秦远还拿手敲击墙壁。
小张忍不住问了句:“人不会藏在夹层里头吧?”
那可真是瘆人的慌了。
“秦队,看这个。”大刘扬起了手上佛经,一言难尽的模样,“佛祖得罪他家还是耶稣见不得人了?哪有这样的!”
这家香案上供奉的佛经里头说的居然是什么神啊上帝。
这都什么鬼!
秦远抓起书,草草翻阅。还没来得及看出个所以然时,他听到了楼下院子门响。
一个三十来岁,发顶微秃身形微胖的男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你们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
秦远走到人跟前,认出对方是王老三的儿子,户口本上唯一的孩子,点点头,主动招呼:“是我们。”
王强也认出了警察,脸上老大不痛快:“怎么又是你们?还要怎样啊,我家都被你们毁了。以后我孩子都完蛋了,档案上爷爷是罪犯。”
一想到这点,他就恨得不行。
秦远没有跟对方讲道理,单刀直入:“我们这趟来,其实主要是为了你弟弟的事。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名叫樊旭东?”
王强脸上的厌烦更深:“他跟我们家没关系,多少年不来往了,族谱上都没这个人。”
秦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你很讨厌他,为什么?是为了拆迁的事?”
“不是!”王强情绪激动,“他一天到晚什么神不神的,跟个神经病一样。这个王八蛋一天孝都没尽过,还有脸让我父母把财产都捐给教会。到时候,让我爸妈喝西北风去啊。”
大刘跟小张对视一眼,这人可还真够狠的,居然连自己爹妈都不放过。
秦远扬起手上的佛经,示意王强看:“这是你父母的东西吗?他们信上帝怎么还供奉佛经啊?”
“我爸妈根本就不识字,供奉什么佛经啊。”王强扫了眼里头的内容,也疑惑,“这个樊旭东,到底搞什么啊。”
实习生从三楼跑下来,情绪激动:“秦队,鲁米诺反应阳性,三楼,一大摊,粮食袋子被移动过。”
王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呀,死人了。”
警察们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脸上:“你怎么知道?”
他一副要哭的模样:“谁还没看过法医秦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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