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宜秦停下脚步来,在边上时刻关注他的梁晋,当然也停了下来,问:“怎么了?”问归问,视线早已顺势望去,落到那家西服店外。
他心想,古宜秦是何等漂亮的一个年轻人,喜欢给自己添置一些衣服配饰,那不足为奇。并且,看他那天来听戏时候的穿戴,应当是很会打扮的人。他也很喜欢他那样别致文雅的打扮。
梁晋打好了主意,要陪他进去逛一逛的,想不到古宜秦眼光闪烁着,道:“梁学长,你从前在网球课上那样照顾我,我都没能好好谢谢你。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说罢,走到那西服店的玻璃橱窗前,点着里头一条领带道,“送你一条领带,好不好?”
梁晋心中一跳,又暗暗惊奇,觉得今天,似乎太过于顺利喜悦了。他微微一笑,道:“网球课的事,实在不足挂齿,你送我礼物,我反要不好意思了。”他巴不得古宜秦赠他礼物呢,正好可以给他一个回赠的机会。此刻不过是假意推脱,想看看他给自己送礼的心意,有几分坚定罢了。
古宜秦见他推脱,果然有一点慌乱,但还是不想放弃,坚持道:“不行。这一份礼物,本来两年前就该送出了,凭白拖欠了这么久,我才是要不好意思。”他说这话时,因为觉得自己是上赶着巴结,脸上便流露出一些羞赧的红晕来。
怕梁晋再拒绝,古宜秦干脆很小心地捏了他衣袖的一角,带他往店面里走,边走边道:“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呀,梁学长千万别同我客气!快进来试一试吧,我的眼光很好的!”
因古宜秦走在前头,梁晋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单单他拽着自己的动作,已然令人万分欢喜了。他从善如流,跟着一起迈入店内。
古宜秦直奔柜面,取了一条同样花色的领带,放在梁晋胸前比划了一番,越发觉得这深色中带暗纹的款式,与他很相称的。又想到自己这份礼物一经送出,兴许哪一天,就会被梁晋系在脖子上,出于这两重的满意,眼中不由得冒出亮光来。
梁晋眼看他心满意足收了领带,要去会账的样子,心灵一动,把人拉回来道:“不是说要试一试吗?怎么不给我系上呢?”说着,微微弯下脖子来,又将两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不动。
古宜秦傻了,愣愣地看着梁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似的。
梁晋回看他怔怔的呆模样,忍俊不禁地解释道:“东西没送到我手上,我怎么好乱碰呢?我拿人手短,请主家劳动一下,替我系上吧。”
古宜秦简直要醉死在梁晋幽深的眼眸里,心头小鹿乱撞,想不到天上掉下这样大的馅饼,正落在自己头上哩!他不动声色地匀了匀气,佯装淡定地走近过去,将领带由上往下地一套,便把梁晋的脖颈套住了。
偏偏一激动,手指就不听使唤。平日里明明自己也常系领带的,此刻两条长带子绕来绕去,就是系不出一个好看的结子。
古宜秦跟手里的领带搏斗许久,才总算系了个结出来,仔细一看,又觉得那结是歪的。他坨红着脸站远了些,随手把柜面上的镜子扣下了,窘道:“领带很好看的。是、是我手笨。”说罢,飞快地又将它解开,跑去找人结账。
在他专心致志系领带的时候,梁晋早已不露痕迹地,将他头发间清新的香气,闻了个遍。当然也注意到他烧成粉红色的耳朵尖。
他何以这样耳脸羞红?是因为系不好领带紧张窘迫?还是因为......害羞?
梁晋脑中一旦生出这个疑问,潜意识便不想将它轻轻放过,仿佛只要有一点点后者的可能,他就可以从中汲取到无穷的希望。他真有一点猛兽类机警的天性,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耐性蛰伏窥探、伺机而动。
不多时,古宜秦回来了,将纸袋子递到他面前,小声道:“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乱碰。”
梁晋微笑着接过,忽然道:“你的厚礼,我很喜欢。现在轮到我送你一件礼物了。”
古宜秦吓了一跳,惊道:“怎么要送我呢?我是无功不受禄啊。”
梁晋一面带他往店外走,一面道:“那当然不一样。你送的是谢礼,而我这个被送的人收到礼物,心里表示喜欢,那就很愿意准备一份回礼。又或者,我这个学长,对学弟表示很亲爱,送一点礼物,不是很寻常的事吗?”他有意地压着嗓音,将“亲爱”两个字,念得低沉又悦耳。
古宜秦背脊一阵过电,脸上刚刚散下去的温度,眼看就要去而复返。可心念电转间一想,不对呀!这样千载难逢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下一次吗?要是能拿到他赠的礼物,哪怕我的爱情终究是要失败,那也是一个纪念了。
便咬着下嘴唇,试探似的小声问道:“......你要送我什么呢?”
梁晋挑了下眉梢,佯装思索道:“我想,送别人正需要的东西,才算是送到心坎上。你缺什么呢?我就送你正缺的东西吧。”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将他望着,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古宜秦把心一横,忍着羞意咬牙道:“我、我最近正缺一件睡袍,你要送我一件吗?”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弱下去。
梁晋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绽开一个可谓灿烂的笑容,拉了古宜秦的胳膊,便往前走过三家店面,踏进一家很有名气的专卖寝具的店里。
店里的伙计一看到他们进来,即刻便笑着迎上来,口称“梁先生”,问要买什么,竟是认识他的样子哩。知道要买睡袍,当下将他们带到一处柜面,柜台后的墙面上,挂了整整齐齐许多寝衣睡袍。
古宜秦好奇地小声问道:“怎么那伙计,同你很熟的样子?”
梁晋含着微笑,凑近了解答道:“我是这一家店的老主顾了,正是知道他们家很好,所以才带你来。”
古宜秦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又蒸出一层浅红,问:“那么你的睡袍,也是在这一家做的了?”
梁晋向他点了点头。
古宜秦暗暗抽气,再次咬住了下唇,他的唇色很浅淡的,几次三番咬紧了,已经透出一种胭脂似的红来。他别开了视线,佯装在研究满墙的款式,极力显示出淡定的样子,道:“那么,要请梁学长这个过来人给个建议了,哪一件好呢?”
梁晋也不知有意无意,依旧凑得他很近,一手朝墙面上指点着,道:“我穿的,是第二排最靠边的式样,不过用的是特别定制的面料,很舒服。我的建议,当然是买一样的送你。”
古宜秦心里是十二分的心动,面上却矜持地道:“怎么能让你这样破费?这样两相比较起来,我送你的领带简直不值一提了。”
梁晋哼笑一声,道:“我是很不在乎钱的,你要和我计算钱,不是很没意思吗?”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铜子儿和两个铜子儿的差别罢了。
他也不等古宜秦再说话,招来伙计吩咐了一声,那伙计殷勤地回道:“同样的面料,我们正有一件现成的样衣,是男士标准码,颜色也同您定做的那件一样哩!”他看出来是古宜秦要买,便转向他,热情地问道,“看这位先生的身形,穿标准码正合适呢,成不成呢?”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衣服取了出来,是很深的靛蓝色。古宜秦伸手摸了一摸,触手的感觉很柔滑,可以想象穿在身上会很舒适。又因为那颜色很深,他的手一贴上去,更衬得皮肤洁白了。
古宜秦对于睡袍本身,已经中意,又想到梁晋的睡袍,同这一件是一模一样的,即便是自己付钱,也想要买下来。脸上便跟着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梁晋瞧着他,心灵一动,忽而道:“你能穿标准码吗?要不要试穿一下?只是礼物还没有送到你手里,你这个受礼方,想必不好意思擅动。不如由我这个出钱的代劳,帮你换一换?”
单看梁晋沉郁的面貌,实在想不到他会开这样的玩笑。但即便他说了,除却嘴角一点点的上扬,也仍旧是一本正经又威仪满满的神态。
古宜秦只觉得脸上的热烫感已经往耳朵漫开,不敢再看他,略慌乱地答道:“我穿标准码正适合,不用试啦。”又往后退了一步,卖乖道,“那就有劳梁学长破费了。”那意思是让他会账了。
梁晋爽快地付了钱,看古宜秦高高兴兴去接了包装好的纸袋子。他这一路里观察下来,愈发觉得他对于自己的靠近,反应是有些大的,不像是全然无感的样子,心里便溢出许多的希望来。
两人手里各提了一个袋子,走出店门。一看手表,一晃已经过去了一个半钟头。
古宜秦身处店内时,时时都是惊喜,高兴过了头。现在一出来,满脑子的欣喜稍稍散开些,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惊道:“啊呀,逛了大半天了,给玉吟春的衣料还没有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