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句话一出口,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愣了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阿锦的朋友?”严教授盯着面前的男人,脸色变了变,最后平静下来,定格成一个等待解释的表情。
倒是平常挺喜欢看电视的宋教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录什么综艺节目吗?”
虽然表现得温和从容,但严锦知道,此刻父母亲心里对他的怀疑和戒备绝对不少。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原本开门迎客往回走的父亲,和坐在床边向外看的母亲,不约而同又自然而然地调整成了背对床站立的姿势,用他们并不算强壮的身体将病床上的他挡在了身后。
他们是怕眼前这个人会对儿子不利。
出来一趟时间有限,既然已经开门见山,接下来便是速战速决。
“不,不是录节目。”严锦退后了两步,几乎将整个身体和两条手臂都贴在了门上,表明自己的无害,“这样,我不过去。您二位先坐下,给我几分钟时间,听我说。”
严锦的举动略微消除了双亲隐隐的敌意。
严教授让妻子坐回床边,自己没坐下,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但接受了他突兀的要求:“你说。”
他倒是要听听,这个大明星到底为什么突然报出儿子的名字。
严锦尽量简明扼要:“十三号傍晚,我和同事完成了跟m公司的项目,计划出去庆祝。可还没走出办公室,我就晕倒了。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你们现在看到的身体是顾谨华的,可我不是他。我是严锦,你们的儿子阿锦。”
严教授和宋教授这回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同一个意思:骗人的吧?这就是做节目吧?
宋教授轻柔地开口:“我看过你演的电影,挺喜欢的。你的演技真的很厉害。”
严锦听懂了他妈妈的意思:“您不相信是吗?十三号傍晚我给您发了信息说不回家吃饭,您还说让我晚上回去时顺便从楼下超市带个冰镇西瓜。”
宋教授微微一惊,再次跟严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
公司的事情好打听,儿子和她的通讯内容却不是随随便便能查到的。
严教授接过了话茬:“你的意思……就跟聊斋里那借尸还魂似的,你现在就是我们阿锦的魂儿借了大明星的身体是吧?”
严锦:“爸爸,我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我的确是阿锦。”
严教授:“先别急着叫爸爸。你身体都换了,怎么证明你是我儿子?”
严锦稍稍思索了一下,道:“那我就说一些咱们家的事吧。咱们家大门有个备用钥匙,就放在楼道那个多年不用了的牛奶箱里,牛奶箱是我换的密码锁,密码是换锁日期0627。嗯……爸爸睡觉喜欢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筒,所以咱家主卧长年准备两张被子。妈妈喜欢吃臭豆腐,可是又觉得这实在影响她文学院教授的温婉形象,每次去买都说是爸爸想吃。还有一个……我从小到大的奖状证书都被妈妈收在主卧床底下的柜子里,有一年里面进了老鼠,给咬坏了一张,爸爸很生气,抓到老鼠把它绑在木棍上,非说要它负荆请罪……”
听完这些,严教授和宋教授将信将疑了。
事情还在其次,主要虽然样貌不同、声音不同,但对方说话时的断句方式和语气语调,的确跟阿锦一模一样。
宋教授道:“虽然你说了不少,但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跟住的久了的邻居稍微打听打听就可能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严锦想了想,说:“那我就说一个好久以前的秘密吧。就,我十岁的时候,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超市,然后爸爸第一次去那就买到了一瓶假酒,后面十多年就再也没去过那家超市,对不对?……其实那一次吧,是我提前打开酒瓶尝了几口,然后发现白酒少了就兑了水。”
严教授、宋教授:“……”
怪不得阿锦当天下午就“生病”了,还请了假在家休息,敢情是醉酒。
严教授犹心有不甘:“不可能,我们家阿锦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小时候乖巧听话,长大了稳重可靠,才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少来破坏他的名声了。”
“我奶奶说您小时候捅马蜂窝被追出二里地。现在不是也没人会说您调皮了吗?提起来还不照样是稳重的老严。”严锦叹口气,说,“要是这个都不行,那我只能放大招了。”
严教授和宋教授同时盯着他,十分好奇他的大招到底是什么了。
严锦把目光转向了床边的他妈妈:“前几年,我在小区门口的大柳树下,遇到过一位右眼下长了一颗泪痣的叔叔……”
这回没等他说完,温婉的宋教授立刻略显急促地打断了他:“行了,这个你别说了。”
严教授不乐意了,回头瞅一眼自己的老婆:“什么泪痣叔叔,来找你的吗?我怎么没有见到?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小子?”转回来看严锦,“你继续说!”
严锦公平得很,说继续就继续,只不过换了个话题:“咱们家楼道里的那个电表箱,锁坏了好几年了吧,据说开着费劲,然后每次就都是爸爸去插卡,后来有一次我去了,就发现啊,里边原来放着一盒烟……”
“快闭嘴吧你!”严教授也急了,家里最后一个的藏宝地也被发现了!
轮到宋教授秀眉一挑:“严老师啊。这就是你说的戒烟好多年了?”
严教授急忙辩解:“我就是工作遇到瓶颈了才去抽一根,平常不抽的……混小子,看你干的好事啊!”
严锦爱莫能助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为了认亲他已经破坏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乖孩子形象,那都没管用,他也很无奈啊。
混乱中,严锦说:“那现在,相信我就是阿锦的,举手示意好不好?”
这也是他们家的保留节目了。
严锦小时候很骄傲的一件事就是,他虽然小,但从能记事开始,在家庭事务上就拥有与父母平等的投票表决权。
于是在之后的几年里,他陆续以2:1的票数被投去学武术、学书法、学乐器、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还输得心服口服。直到好几年后才回过味来,这是被俩大人给骗了……
话音落地,三只手几乎同时举了起来。
其中两只手却在空中顿了一下后便飞快转向,分别落在了严锦的胸口和肩膀。
……他以顾谨华的身体,吃了一顿很轻很轻的男女混合双打。
3:0的投票结果一出,宋教授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严教授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他们的儿子,昏迷多天查不出原因,却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回到了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