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程嘉慕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没了居高临下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他现在的态度更像是平等的交流：“你不是谨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不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一点倒和严教授的想法不谋而合。
严锦道：“我愿意保密。但是顾谨华每天接触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都看不出异常吧。”
“谨华本来就是率性的人。除了粉丝，对其他人的态度一向……非常随心所欲。”程嘉慕显然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句话说得几分庆幸几分无奈，“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出门叫上我或者你的助理陪同。只要别暴露你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他们看出再多异常也只能是怀疑，你不承认就是。另外，在熟人面前，我也会尽量帮你遮掩。”
严锦答应下来：“那好。”
程嘉慕突然微微倾身，将视线牢牢锁定在属于顾谨华的那张硬朗的脸上：“另外，还有一件事。”
严锦迎上了他的目光：“还有？”
“最后一件了。”程嘉慕的姿势未变，语气郑重，“谨华虽然是实力派演员，但毕竟也是演员，外表还是很重要的。我希望你能……重视一下他的脸。”
话说到最后，程嘉慕自己也在怀疑这样是不是在为难一个直男。
对的，听到对方工程师身份的那一刻，程嘉慕已经自动把他的原身定义成了一个粗糙邋遢不修边幅的理工技术宅，笔直笔直的那种。
对方痛快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严锦说：“没问题。其实我有给他做过脸部护理。我还特意搜索过他那些瓶瓶罐罐的用法。”
好奇心乃人类进步的一大源动力。
程嘉慕有些意外。
不过看到对方那谈起做脸部护理和做实验相差无几的态度，总觉得两人说的可能不是一个事情。
“那么，这位工程师先生，我能不能问问你，”程嘉慕坐回沙发深处，一条手臂漫不经心搭上扶手，“你脸部护理都做了，为什么没有刮胡子？”
两天时间，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谨华一路从英俊型男向着狂野大叔的方向发展。他是不怎么介意，但谨华自己估计……不会喜欢。
“胡子么。”严锦抬起一只手仔细摸了摸影帝的下巴，注意到对方脸色突然糟糕的时候又放了下来，“那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看上去……特别硬汉。”
“……”程嘉慕胸中梗了一口气，但考虑到对方已经答应很多条件，这点儿小偏好就暂且先忍了，“平常怎么样随你，我不干涉，但出去参加活动，肯定是要听造型师的。”
严锦对这一点没什么反对意见：“我知道的。”
两个人的意见初步达成一致。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就顾谨华未来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进行了一番讨论。
严锦原先只听程嘉慕提到过影帝近期有个新电影要开机，并在为之艰难地减肥瘦身。
等看过了经纪人传过来的行程表他才发现，影帝的行程是真的相当紧密。而他在的这两天，已经是影帝非常难能可贵的假期时间了。
排在最前面的活动，并不是小半个月之后才进组的那个新电影，而是一个慈善拍卖会活动。
时间就是明天晚上，距离现在，只剩下不足三十个小时。
程嘉慕早早就对顾谨华的行程了如指掌，对着那张表，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意外。
严锦看了他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该佩服这位程总的稳如泰山。
其实，程嘉慕倒也不是盲目乐观。
虽然名下经营着一家娱乐公司，又跟影帝顾谨华共同生活多年，可毕竟术业有专攻，若是换成其他更需要演技和经验的活动，时间如此紧迫，程嘉慕恐怕还真的没法不着急。
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一来他跟顾谨华都受到了这场慈善拍卖会的邀请，他可以一同去，一路加以照应；二来去年的这项活动他也有参加，对活动流程相对熟悉，可以提前对代替谨华的这个人加以指点。
电脑屏幕上，原本播放的那部电影换成了去年的慈善拍卖会直播录像。
严锦表情严肃认真，集中精力一心多用，一面看视频，一面浏览这次活动的台本，一面听程嘉慕讲述活动细节和注意事项，手机上还开了个备忘录，不断把他认为重要的内容记录补充上去。
这次的拍卖会共分为三轮，期间穿插着不少明星的热场节目。
幸运的是这其中并没有顾谨华的个人表演，但另一方面，却有整整一轮需要他主持串场的环节。
严锦是个极为有条理的人，很快，他便根据程嘉慕的描述和台本要求，将自己这次拍卖会要做的重点按照时间顺序全部列在了手机备忘录上，还给这条备忘起了个名字叫“任务1号”。
“任务1号”是这样的：
1.开场，合唱xx歌（不强求真唱，对上口型即可，跟人流走）
2.第一轮拍卖，嘉宾主持（煽情&忽悠&感谢，有台本，最好背下）
3.第二轮拍卖，拍下一件艺术品（字画优先，举牌即可）
4.……
坐在他旁边的程嘉慕探头看了一眼，只能送他六个点：“……”
无论出席多么重要的活动，谨华向来是随心所欲、即兴发挥派的典型人物。而这个人的习惯，跟谨华一点儿也不一样。
但最终，程嘉慕也只是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多说。
第二天，严锦挺早就起了床，继续吭哧吭哧背了半天串场词，还放了顾谨华从前参加的节目视频，仔细观察模仿他的神态动作，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自然，以免露馅或是丢人。
程嘉慕则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过了中午才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是你的助理，程维维。”程嘉慕道。
这是严锦第一次见到顾谨华的助理。
他之前听程嘉慕介绍过，顾谨华一共有三名助理，一彪形大汉，身强体壮，主要负责力气活儿，一斯文青年，稳重细致，主要负责整理提醒，还有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跟程嘉慕有一点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今年才被亲戚塞过来的，主要负责……卖萌。
不过程嘉慕不太喜欢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所以没有工作安排的日子，三个助理一般都不会主动出现。
严锦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程嘉慕偏偏带了这个小姑娘过来，因为她不仅性格跳脱，而且身量娇小，明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不过很快，她一开口，严锦就大约明白了。
不知道程嘉慕对这个姑娘说了什么，面对着老板突如其来的介绍，她不仅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兴致勃勃地拍拍平胸，笑着对严锦说道：“顾老师您好，我叫程维维。您现在想不起来我没关系，我知道您是失忆啦。您别担心，出门就跟着我走，有什么事就问我，我都替您记着呢。”
她那喜滋滋的模样，着实不像是面对一个真正失忆的雇主该有的态度。
严锦疑惑抬头看程嘉慕，就见程嘉慕微微扯了下嘴角，对他做了个口型。
于是严锦懂了。敢情顾谨华这位影帝日常生活中也喜欢玩角色扮演，而这助理小姑娘也是个戏精，这会儿正在跟“失忆的大明星”搭戏呢。
严锦愣是绷住了表情，严肃地向助理小姑娘伸出手：“你好。”
程维维赶紧伸出双手去跟他握手。
一旁程嘉慕咳了一声，打断了助理姑娘的恋恋不舍：“别在这站着了，先进去。”
助理姑娘一进门，就熟练地钻进房间，开始收拾影帝和自家老板出席晚宴需要带的东西。
严锦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手机备忘录，抓紧最后的这一点时间，争分夺秒地在脑中默默梳理活动流程、熟悉主持词。
程嘉慕怕打扰他，给他倒了一杯水之后便坐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说。
整间房子里的动静，只剩下干着活也堵不住嘴的程维维一边收拾着，一边哼着歌。
慈善拍卖会的举办地点就在本市的一家大型酒店，距离两人现在住的地方不算太远。
等助理姑娘收拾好了东西，便有司机带化妆师过来，为一起出席活动的影帝和程总化妆做造型，再驱车赶往目的地。
刚到酒店还没入场，迎面过来一个人，微笑着冲他们打招呼：“程总，谨华。我远远看着就觉得像是你们，结果还真是。”
语气熟稔，声线温柔，还隐隐有些耳熟。严锦抬头看去，见那人年纪约摸二十七八岁，模样俊秀、温文尔雅，似乎也是一位荧屏常见的男演员。
还没等程嘉慕开口，牢牢记得自己角色的助理姑娘已经踮着脚凑到严锦的耳边，小声提示：“顾老师，这个是您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大明星，祁老师，祁轩。”
原来这就是陪顾谨华喝酒、送顾谨华去医院，之后又打来电话道歉的那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