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小算盘打得忒精,怎么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眼珠子盯着时迁滴溜溜地转悠,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时迁失态。
只是,一等、二等的……这时迁的反应怎么不大对呢?
面对他万分用心的“挑拨”之语,时迁就只是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而后便不再理睬自己,转身便自顾自地又捧着手里的书接着往下看了……
陈留:???
没了,就“哦”一声?
愤怒呢?不甘呢?气冲冲呢?找人理论呢?
怎么感觉自己吭哧吭哧讲了半天在人家那儿就跟放了个屁似的,半点儿没入耳入心?
不该是这样的。
陈留心有不甘,他蹙着眉,又深入试探了一句:
“时大人果真对这种黑幕、不公一点儿不在意?”
时迁全神贯注地捧着书读,好似没听见的样子。
陈留心沉了一下,神色凝重。
这个时迁,跟从前那些个初入官场的一根筋们比,好像没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那又如何?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陈留将椅子又往时迁旁边挪近了些,稍稍提高音量,用一副十分可惜的语气继续撩拨时迁:“唉,叫我说要不是陆子昂横插一杠的话,其实时大人你还是十分有机会的。
——谁不知道时大人平日为人处事本分又踏实,每季度的考核都是优等,这机会合该是您的,谁晓得偏偏出了这种事……唉,可惜了,可惜了——”
嘴上可惜着,手上又“不小心”拿胳膊肘碰了时迁一下。
时迁再次被打扰,心生不悦,眉头皱起,放下了书。
真吵。
书读不进去,他索性先歇一歇,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陈留见状,只当时迁心里的怒火被他点起来了,万分窃喜、眼神闪烁,心中暗生期待。
怒吧、闹吧,正好大家这会儿都在,时迁他闹得越大越好呢!
却见时迁站起来左转又转的,然后复又面色平静地坐了下来。
陈留:???
几个意思?
没等陈留多想,时迁先开了口,“陈大人倒是对我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啊?”
“毕竟同僚嘛,时大人又是新起之秀——”
陈留吹捧的话刚起就被时迁打断,“陈大人不用谦虚,我再如何也比不得您资历深,您何必在我跟前多费心思呢?”
陈留扯了扯嘴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好心来提醒你一声罢了。”
时迁摇了摇头,无奈道:“那我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这次的升迁名额想必陈大人也很有意向吧?”
陈留嘴唇翕动,却也没说出什么。
“你若是真的有意,就堂堂正正地争取,如今这样行事……终归落了下乘。”
“何况……谁又是真的傻子呢?”
***
陈留踉跄着脚步离了时迁的身边。
不知走了几步,他似有所感,猛地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陆子昂直勾勾地看向他,脸上挂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嘴角勾起,眉眼布满讥讽、嘲笑。
毫无遮掩。
“唰”的一下,陈留的脸上骤然冲上一层血色。
不应该的,他刚刚对着时迁说陆子昂的那些小话已然压低了声音,陆子昂不可能听到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陈留拼命暗示自己,可是,面对陆子昂那般直白的眼神,陈留的肩膀还是一点点地塌了下去。
陆子昂嘴角咧的更大了些。
“陆大人这是看什么呢?”
旁边有人见陆子昂笑的奇怪,好奇问了一声。
“没什么,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陆子昂不屑地嗤笑一声,便昂头阔步走出了官邸。
陆子昂是潇洒地走了,留下陈留阴沉着脸,用眼角打量官邸里的其他人,哪怕此刻大家都低着头,没人看他,可他就是觉得大家都在笑话他。
他忍着难堪平静地往前走,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攥的死紧,指甲一片苍白。
他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
又过了几日,一切平静。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上报此次升迁人选的时候,陈留似是真的死心了,没再找过时迁。
而陆子昂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调,跟身边的同僚谈笑风生,跟一些上官的交往也是十分亲近,迎来送往、往来密切,并入如何避嫌。
有人夸陆子昂行事大方,也有人瞧不得他的得意,否定道:“你知道什么啊,人家可是堂堂大理寺寺卿的公子,人脉宽广,咱们顶头的几个大人跟那位可都熟的很,能不给面子?”
——人家这分明是成竹在胸了,在跟咱们炫耀呢!”
这人跟时迁平日里也能说上话,跟人吐槽完了又跑时迁跟前,小声地替时迁打抱不平。
时迁当时就笑了一下。
这话又叫他想起了陈留,便忍不住抬头瞧他一眼。
这一抬头,却没看见他人。
时迁略一挑眉,环顾四周,这才找着人
陈留今儿坐的最后一排的位置,此刻正低着头,左手执笔,仿佛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一点儿都看不出前几日的焦躁。
看样子……这是想明白了?
时迁放下心来。
***
说嘴打嘴,时迁的心才搁下来,第二日去官邸当值便出了事。
一大清早的,人人都臭着一张脸,连近来总是笑容满面的陆子昂都不例外,耷拉着眼皮,眸中愤愤。
还有平日一般都是几位郎中大人给他们安排任务,领着他们,左、右侍郎大人的办公区域在另一片,等闲都不过来的,今儿怎么两位还一起出现了?
出什么事了?
时迁进门放下手里的书,找位置坐下后就开始跟邻座打听了起来。
邻座的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块儿,这才凑近时迁说起了始末。
还是这个“员外郎”的升迁名额闹的。
“今儿一大早,两位侍郎大人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封举报信,说是咱们这边有人暗箱操作、给“权贵”大开方便之门。
——说咱们上面有些大人人品低劣、行事卑鄙,实在叫他看不过眼,他必须要举报出来,不能叫这股子不正之风盛行,不能叫某颗老鼠屎坏了咱们一锅粥……”
话说得还怪正义的,时迁心想,又问:“举报的是陆子昂陆大人?”
邻座点头,“也难怪你一猜就着,叫我说虽然举报的人行事是阴损了些,但也不能光怪人家一个,谁叫那陆子昂平日那么高调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大理寺寺卿的儿子,那叫一个张扬,看人时候那眼睛都是往天上去的。
——年少成才的又不止他一个,时兄你不就是,他还占了家世的便利呢,哪像时兄你完完全全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来的。你怎么就不像他那样张狂?可见他也是活该。”
这也是个瞧不惯陆子昂平日姿态的。
时迁摆手,倒是讲了句公道话,“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觉得人家那是张狂,其实很可能那只是人家的真性情罢了。你看陆子昂看人高傲,可人家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啊。”
停下歇了口气,时迁又接着往下说:
“何况,他也不是对谁都那样,你仔细想一下,一般情况下,他待人哪怕不够谦逊,但该有的礼数都不是从没缺过?”
“……嗯,好像是。”
除了那几个他明显看不上、甚至称得上看不顺眼的,对其余人,他也还好。
仔细想想,陆子昂好似就是这么一人,一般有礼数,但若是讨厌你,却也不会伪装,只会明明白白地在脸上摆着,叫你一清二楚。
邻座认真想了下,挺赞同这个说法的,一时之间对陆子昂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挺真实。
但是,这种不够圆滑的行为,难免得罪人。
这时,时迁跟他邻座只是想着是陆子昂平日的张扬无意中得罪了人,这才受到了报复,却决计没想到自己会无辜卷进这桩是非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邻座:为什么叫我“邻座”,我不配拥有姓名的吗?
时迁:作者她就这么写的(顶锅盖走)。
作者:对,你不配,打酱油的你不配
(不是,其实是作者她“起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