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国长乐二十一年,农历五月初三。宜嫁娶、移徙、作灶、纳采,忌祭祀、祈福、栽种、掘渠。吉方西南,吉时午时。
今日是安平长公主下嫁襄阳侯府的大喜日子。
半月前,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从京城出发,一路将长公主护送至襄阳省。尚未等殷子珮歇下休整两天,就又到了大婚的日子,天还没亮她就被人唤醒并各种折腾。
几次想发火,但一想到司马昱的“绝美盛世容颜”,殷子珮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为了抱得美人归,这点儿折腾算什么,反正又不是经常结……好吧,她好像确实、一定以及肯定需要结那么几次婚==
第一次大婚的司马昱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列,只觉得一阵恍惚。
——长公主殿下真的愿意下嫁给他吗?他又真的有资格迎娶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吗?
——司马昱,不要再纠结这些无用之事了,就算没有资格,自己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她嫁与别人吗?任何阻碍他们厮守一生的人都不该存活于世。
襄阳侯府娶亲,这在襄阳省来说可是头等的大事儿。前些时日分封制度被废都没有引起百姓们的关注,反倒是迎亲这件事惹得万人空巷。
围观的队伍里,有一位年轻的少妇抱着她四岁的儿子。
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他说话时的奶声奶气即便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格外有辨识度:“嬢嬢,那个骑在大马上的漂酿哥哥是新郎吗?”
他的嬢嬢温柔地答道:“不是哦,新郎腿脚不便没法出来,这是侯府的二公子,替他兄长娶亲的。”
男孩儿懵懵懂懂地问道:“那新娘子究竟是嫁给谁的呀?”
“自然是二公子的兄长,侯府的世子呀!”
虽然相隔甚远且人群嘈杂,但不知怎么的,司马昱还是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这对母子的对话。
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如水。
所以在众人心中,司马炎才是真正的驸马,是吗?那长公主殿下又是如何想的呢?
如果今晚她要在司马炎的房里留宿,自己又该用什么身份留住她呢?
如果能把她锁起来就好了,只有他们二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直到白头偕老。
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公主府。
之前皇帝大手一挥,除了京城,在襄阳省建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公主府,并告诉女儿如果在襄阳省住不惯就去公主府,实在不行直接回京也可以。
接到新娘子之后,司马昱不顾旁人的阻拦掀开喜轿的布帘,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肉夹馍和一竹筒清泉水,“殿下不必理会那些规矩,饿了就吃些东西,困了就睡,就算让众宾客等殿下也是使得的。”
殷子珮掀起盖头的一个小角,看到司马昱手中拿的……肉夹馍,莫名想笑。就,还挺可爱的。
她本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在左右两个嬷嬷的惊呼中一把扯掉盖头,接过吃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吧唧”一口亲在司马昱的脸上,“谢谢你呀,我的驸马爷。我的驸马也不用理会那些规矩,腿不舒服的话就坐软轿,不需要硬撑着。”
现场所有人都傻掉了。
——这、长公主嫁的不是侯府世子吗?如今这是……公然给驸马爷戴绿帽子?
司马昱并不理会那些惊愕的目光,并且最后坚持骑着高头大马回府,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司马昱迎娶的长公主!
回侯府的路上,司马昱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刚刚称呼他为什么?驸马爷?她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还是说,在她心目中自己有两个驸马爷。
无妨,有两个驸马爷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世上马上就会只剩下一个驸马爷了。
随行的梅林沉默了一路,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道:“驸马爷,脸上的口脂擦一下。”
司马昱一愣,然后心情颇好地回了她两个字:“无妨。”
然后他就“戴”着那块正红色的口脂完成了所有大婚流程。
司马空倒是面色如常,王彩琴看到这块痕迹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木椅的扶手给捏烂——这对奸夫淫*妇!竟敢明目张胆羞辱她的炎儿!
司马空侧头警告地看了王彩琴一眼,她瑟缩了一下,这才没有当众摆脸色。
大婚就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中完成了。
尤其是在进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环节的时候,拜天地和夫妻对拜都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唯有“二拜高堂”时,两人在那里站着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众人皆在窃窃私语,长公主身份贵重不拜他人尚可理解,这侯府的小公子……还妇唱夫随不成?
这下就连襄阳侯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该走的流程一经结束,就赶快让那个逆子滚回屋,直接跳过“灌醉新郎”“闹洞房”等环节。
殷子珮也有些讶异,司马昱这也回来得太早了,天都没黑呢,难道他俩要酣畅淋漓干个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她倒是没事儿,就怕司马昱那个小身板撑不住哇。
殷子珮试探性地问道:“一起下盘围棋?”
司马昱的眼神一暗——果然,她宁愿做其他事情来消磨光阴,也不愿与他稍稍亲密些。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娶到梦寐以求的姑娘,其他新婚夫妇该做的事情,他也想要一一完成。
司马昱看了眼孤零零摆在一旁的合卺酒,并不言语。
殷子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拍脑门:都怪自己,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那先喝交杯酒?”
司马昱依旧不言语,又看了眼被丢弃在一旁的红盖头和凤冠。
殷子珮刚刚以为司马昱还有许久才能回来,就将那个碍事的盖头和笨重的凤冠给拿了下来。如今看到司马昱委屈的神情,殷子珮哭笑不得——以前怎么没发现,司马美人还是个仪式感如此之强的人呢?
“好好好,那你先出去,我们重新走一遍流程。”
司马昱抿了抿唇,“殿下若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那便算了。”
殷子珮摸了摸他的头,“我的昱美人不开心啦?刚刚是我不好,这怎么能叫繁文缛节呢!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喜欢~还有,再叫殿下就太见外了吧?叫我夫人、娘子、主……嗯,就前两个吧!”
司马昱敏锐地抓住了某个小细节:“主什么?”
主公?公主?
“没什么没什么,快出去。”
司马昱被推搡了出去。
殷子珮利索地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重新穿戴整齐,扬声道:“快进来啦我的驸马爷!”
不知为何,司马昱突然感受到心脏跳得比刚刚剧烈了些。
一步一步走进屋,慢慢挑起盖头,不出意料的,他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秋水杏眸。
司马昱突然就怔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帮殷子珮将各种沉重的首饰拿下。
殷子珮笑着打趣他:“你猴急个什么,合卺酒都没喝呢,怎么上来就要开干。”
“干?干什么?”他只是心疼长公主身上挂着太多累赘,会不舒适。
殷子珮挑了挑眉,发觉自己应该更加直白一些,方能调戏到他:“你干我?或者我干你?怎么理解都行。”
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聊今晚吃什么。
司马昱那张万年苍白的脸瞬间爆红,宛如一只刚吃饱喝足的吸血鬼。他下意识喃喃问道:“啊……那种事情,臣、我真的可以吗?”
她真的愿意让他这个卑贱之人触碰吗?
殷子珮一惊:“难道你不行?”
这不应该哇,她写的这么多本小说里,除了杨承安是真太监,以及一个abo世界里的omega男主,其他虽不至于是一夜三次郎,但那方面的功能也不至于出问题啊!
司马昱:……愤怒使我不再卑贱。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沉冤昭雪,殷子珮就贴心安慰道:“无妨,这并非什么一等一的大事。这世上不行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本来身子就弱……”
司马昱微笑着将合卺酒递给她:“多谢夫人的体谅,不若我们先将这酒喝了?”
先把所有流程走完,再让殿下好好感受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行。
两人相互依偎着将酒一饮而尽,殷子珮还没忘记之前那茬:“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就直接歇下吧。今夜就算了,待明日我叫梅林准备些工具,你我二人再将价值千金的春宵苦短给补上。”
殷子珮之前毕竟和杨承安在一起这么久,身体力行地实践了各种小工具,对于此道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司马昱彻底懵圈了——工具?此又为何意?
虽然某些小细节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来,此时此刻殷子珮拒绝同他洞房。于是司马昱艰涩道:“夫人……其实,我是可以的。”
毕竟精通医理,自己的生理功能究竟如何,司马昱清楚得很。
殷子珮低声宽慰他,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拧出水来:“没关系的,不要逞强,我们完全可以等到明日再去借助外力嘛!”
其实,有些小工具还是很好用的。
“并非逞强,为夫是真的可以。”
都把“为夫”这两个字搬出来施压了,殷子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道:“那……好吧,你乖乖躺下,我来动,但凡受不住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司马昱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几年相处下来,每当自己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常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块豆腐——被稍稍碰一下就会碎了。
是,当年他是伤了头颅伤了腿且被雨水浇了一夜,不仅短暂地失忆还落下了其他病根,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将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到底是何种原因,长公主总觉得他司马昱虚弱得下一秒就要晕倒了呢?
司马昱难得强硬了一回,横抱起殷子珮将她置于塌上,咬牙切齿地丢出四个字:“我在上面。”